第40章:再回宫中
“他已是将死之人，还望将军网开一面。”明祥不理万钧，只是抬头看着于忠，见于忠一脸冷漠不肯点头额样子暗自叹了口气。“将军何必强迫至此，万钧是太子近侍，就算有罪，那也是皇兄亲自处罚。既然将军说是奉母后之令，那本宫问你，这前朝之事，除了父皇陛下，到底是太子做主还是皇后做主？”
于忠抱拳向都城的方向行了礼，谦卑道：“自然是太子殿下做主。”
“后宫不得干政。”明祥淡淡的笑了笑，明亮单纯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他。“本宫相信这个道理于大将军比本宫这个女子更加清楚。”
“可是殿下……”
“将军，你若执意执刑，本宫也不为难你。”明祥笑的更加明亮，一对小酒窝里盛满了温柔。“只是将军带回去复命的马车里，恐怕就不止万钧这一具尸体了。”
于忠瞬间冷脸，浓眉紧紧的拧在一起，早已收回的利剑随着自己的动作轻微作响。
这位公主殿下，一点都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娇弱。
“臣，遵命便是。”于忠后退一步，唤人来给万钧包扎好伤口，又从不远处的村庄买了辆牛车将他放了上去，安顿好万钧之后，于忠看着依旧不肯上马车的明祥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柔软。
她就那样孤立无援的立在雪地中一动不动，小小的公主被厚实的赤狐斗篷包裹其中，只露出一张白嫩的脸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所有动作，生怕出了什么意外。那样远远的看过去似是一只受到惊吓却又不得不呲牙咧嘴，强装凶狠的幼狐。
那件赤狐斗篷，好像还是自己年前狩猎时得来做成斗篷进贡给太子殿下的。
“殿下，可以回去了。”于忠暗自叹气，转身行礼，但明祥依旧不肯上车，只是皱眉看着牛车上的万钧。
雪下的很大，牛车没有车棚，很快万钧身上便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看上去很是凄凉，跟拉了具尸体似的。
于忠无奈，只得动手解开自己的披风给万钧盖上。刚一转身，一双皓腕捧着赤狐斗篷突然递到自己眼前。那位公主睁大了水汪汪的双眸望着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却似乎又什么话都说了。
“外面天寒地冻，公主还是请上车吧。臣……臣不畏寒。”于忠摇了摇头，见她固执不肯动，只得接过斗篷系在自己身上，再伸出胳膊示意她上车。
“辛苦将军。”明祥看上去似乎很疲惫，不再多说，只是虚虚的扶住他胳膊上的冰冷铠甲上了车。估计是驱寒汤里的药劲儿还没过，再加上车内的暖香一熏，明祥实在是扛不住，倒头又昏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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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偏殿的所有宫娥太监全部都被换了人。
自从回宫之后，明祥一直以为皇后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只是把自己关进偏殿软禁起来，除了不许接触任何人，其他责罚皆无，并且一切供给照旧。除了再也没见过皇兄，静怡嬷嬷还有兰英。
新换来的宫娥太监们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得，来往都不多说一句话，只低头做事。整个偏殿寂静的跟墓地一般，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但明祥也不发脾气多问，只是挑了个小宫娥嫣儿，在沐浴或就寝时威逼利诱打听了些外面的消息。
静怡嬷嬷和兰英以护主不利的罪名被各自判了十五大板，太子殿下怕静怡嬷嬷年纪大了受不住罚，硬要替罚，气的皇后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执行，狠狠地打了太子殿下一顿，直到后背的鲜血染红了一身白月绸缎做的衣裳才罢手。兰英也挨了罚，各自回了屋养伤。
直到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左右，教养姑姑突然开了门。
“殿下今日该去给娘娘请安侍膳了。”
明祥没多问，只是默默换好衣裳，跟在教养姑姑的身后去了正殿。
“今日也不必站规矩侍膳了。”皇后今日没穿往日里繁复的宫装，而是一身简洁家常的鹅黄衣裳，挽着寻常妇人发髻斜插一支点翠步摇，零星几只花朵样式的小钗。“坐吧。”
“是，母后。”明祥放下筷子，依言坐在皇后的左侧。
“厨房做了燕窝粥，你向来身子弱脾胃虚寒，最适合不过。”皇后亲手盛了一碗粥放在明祥面前。“吃吧，吃完咱们出去走走。”
明祥微微有些诧异，也不过片刻，便拿起银勺开始小口用膳。
自己在凤仪宫里生活了快十年，却是第一次跟名义上的母后单独同桌用早膳，吃她亲手盛的粥，更是第一次邀请自己出去散步。
“母后，外面下雪了。”明祥毕恭毕敬的扶着皇后出了门，望着满天大雪有些不安。“要不……”
“无碍。”皇后笑了笑，侧身伸手再次系紧了明祥身上的孔雀羽呢，轻轻拍去了上面的雪珠。“走吧。”
出了宫门，白雪厚厚的在墙角积了一层，太监们拿着扫帚唰唰的扫着。见了明祥和皇后皆是跪地叩拜，不敢抬头。
当年还在冷宫里哭着找嬷嬷要柿子吃的小孩子，会想到有一天站在白日里，理所应当的接受众人的叩拜吗？
“这雪，下的快两个多月了吧。”皇后在明祥的搀扶下慢慢的走着，望着远处的天开口道。“北源国还从未下过这么久这样大的雪呢。”
“瑞雪兆丰年，母后。”明祥低声安慰。“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的，百姓们也会很高兴的。”
“是啊，明年一定会好起来的。”皇后笑着点点头，宫道上依旧是唰唰的扫雪声，听起来多少有些不适。“今年的施粥布棚还在宫门口吗？”
“是的，娘娘。”教养姑姑在一旁回道。
明祥笑道：“母后慈母之心，是天下百姓之福。”
“可本宫不是一个好母亲。”皇后和明祥穿过宫道，渐渐走出后宫大门，来到后宫与前朝交界的广场上。
“儿臣惶恐。”明祥下意识的跪地请罪，孔雀羽呢铺在雪地里显得异常亮眼。
皇后只是摇摇头，伸手扶起明祥，绾过她耳边的鬓发。“本宫亲手向太子执刑，还将你软禁在偏殿里。”
“一切皆是儿臣的过错，请母后责罚。”明祥知道皇后指的是外出太子府，甚至还被万钧‘掳走’。堂堂一国公主被太子近侍掳走，若是传出去被言官知道，怕又是一场停不下来的谏言，甚至太子都会被牵连进去。
“作为太子生母，本宫无法劝阻他的犯错。作为你的嫡母，却也不能护你周全，害得你在宫外受惊，是本宫失职。”皇后难得流露出伤感，双眼盛满了慈爱的看着她。“但有些事情，也不是本宫可以左右的，希望你能原谅本宫。”说完便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母后，不能再往前走了。”明祥抬头，还来不及认错，看着越来越近的宫殿有些慌张。“母后，前面是父皇和文武百官议事的北宸宫，我们……我们不得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