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绝对的下下策
温子初回到客栈的时候看到祝九歌紧闭的房门里亮着灯，他犹豫了片刻，正要敲门便被走过来的祝秋尘叫住。
“我有话和你说。”他神情严肃，比之往日的气定神闲，这已经算是遇上棘手的事了。
温子初点头说好，率先一步往客栈外走去。
今夜出了武试结果，城中异常热闹，擦肩而过之人都是在讨论比试场上传出的趣事。不少人往京中最热闹的茶馆去，据说有说书人在那讲着这几日武试场的精彩比试。
温子初与祝秋尘没走多久便到了那儿，在楼上点了个座便置身于这热闹的茶馆。
雀儿和青釉分别坐在他们隔壁两桌，拉出了一个能够听见他们交流的范围。
“陛下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祝秋尘说的是前往北关，接替林将军。
“祝九歌不是说，皇帝要借北寒的刀，北关的手让我死在那吗？”
这句话还是那天两人一唱一和说给他听的，那他的答案除了否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祝秋尘听后垂下了眼睫，似乎在想着该如何回复这句话。
温子初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看得懂眼色的人，他直觉上泛起一丝不好的感觉，所以试探性问道。
“这事有变故？”
“不是变故。”祝秋尘这回倒是应得很快，“性质依旧是一样。”
那约他谈话的目的是什么？
祝秋尘这个吞吞吐吐的样子很容易让他误以为，他是要……让他同意。
“你要去北关。”他抬眸，异常坚定地说了出来。
这句话听起来和让你送死没有区别。
温子初心下一凉，如此冷漠的话，为什么要露出苦恼的样子？明明不是会考虑别人感受，只在乎自己目的人。
不然也不会如此坚定，不容置喙。
“我陪你去。”他继续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温子初只因这一举动不符合他的作风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不允许他感动。
因为从这句话里，他听到更多的，是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理由。”他为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取消联姻的代价。”
温子初真不知道该说祝秋尘的直接是好还是不好。
祝九歌的联姻，代价却要让他来付。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剧情的力量。配角就该为主角让路，甘成弃子？
他想知道，如果要去北关的是祝九歌，他也会毫无办法吗？
“祝九歌的意思？”
祝秋尘眼波一动，他没想到温子初在这一刻竟是关心这个决定里有没有祝九歌的影子。
“不是。”祝秋尘说道，“但他别无选择。”
温子初眉心一蹙，什么叫别无选择？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他问出了本想找祝九歌问的话。
可从祝秋尘找他说的话来看，他是知道祝九歌的计划的。如果他想知道，问他也应该没差。
“祝九歌让曦贵妃以死相逼，能暂缓陛下拟旨。但大会即将结束，陛下不可能让西启毫发无伤地回去。”
“子书家常年在京，这份威胁并不够。我们必须加注，给出让他满意的代价。”
“而这个注，其实在我们刚入京时，他就已经告诉我们了。”
温子初有点懵，所以他被传唤入宫的那个提议，并不单纯是针对他所提，也不单纯是针对西启。
没有缘由的针对，只要他拒绝，皇帝就拿他没办法。所以这是作为一个条件，换另一个条件。
难怪当时他已经拒绝了，可皇帝却说……大会结束后再给他答复。
“可这只是一场联姻，只要让公主不嫁给祝九歌我们就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只是把女儿送去西启，何至于让曦贵妃以死相逼，还要让他去往北关？
“只是一场联姻吗？”祝秋尘怅然道，“是啊，明明只是一场皇帝动动手就能决定的联姻，却要用这么多条命去换。”
温子初总觉得祝秋尘还有事情瞒着他，不然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不是吗？只要公主不嫁，他们就不至于被逼到如此境地。
为什么他们要默认公主一定会嫁过来呢？
祝秋尘是个下了决定就不会更改的人，他的狠心程度可见一斑，所以他不打算和他继续在这里耗着，起身就往客栈去。
祝秋尘在他走后，台下正好说到了今日比试场二位北关副将对前三甲的点评，说得激情澎湃，场下听得热血沸腾。
祝秋尘约莫着这个时间点，祝九歌也该回来了。
他下不来的决定，他帮他下。说不出口的话，他帮他说。无论如何，西启都不容有失。
……
回到客栈的温子初再次上了楼，只是这一次面对亮着灯的房间，迟迟下不去手。
不是因为他们在冷战，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去质问他为何要让他作为代价。
难道这些日子的相处，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吱呀——”
门从里面开了。
祝九歌见到站在门口的他后愣了下，眼神示意他说话。
但温子初一语不发，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率先一步妥协，做了个“请”的手势：“是我狼心狗肺，不识好歹行吧？外面凉，温公子要不先请进？”
温子初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真的看不明白这个人，所以到底为什么？既然已经决定要弃他这颗子，为何还要如此和他说话？
“为什么？”温子初问道，“祝秋尘说的也是你想说的吗？”
祝秋尘永远都会选择最优解，所以他来找他，想知道在他知道自己计划的情况下，会怎么选。
祝九歌没有说话，但脸色沉了下来，伸手将温子初拉了进去。
“他说什么？”他语气不好，显然是没和祝秋尘商量好的局面。
“挺多，比如用我作为代价取消联姻。”
祝九歌听后只眼神暗了暗，然后走到桌边坐下，往杯中添上了一杯热茶。
他将冒着热气的杯子递给他：“你怎么看？”
温子初接过，心想他还算有良心，知道问他怎么看。
茶水的温度透过瓷杯传递到他手上，人也跟着舒服了一些。
“今日为何要带走柳玉珠？”他直接默认是祝九歌做的。
“因为柳玉珠不能嫁来西启，无论是谁。”
“皇帝怎么可能让公主嫁给我？这种有辱皇家威严的丢人事皇帝也做？”这才是温子初这个计划最大的前提。
他不信祝九歌不知道，明明知道却还是选另一条路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你以为他不敢吗？”祝九歌几乎是在他话音刚一落下便回了这句，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烦躁。
他看向温子初，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场阴谋的本质：“柳玉珠不是牵制西启的傀儡，而是与西启同归于尽的陪葬品。”
“联姻就是绝对的下下策。嫁给我，诛九族的时候你没准还有一线生机。但嫁给你，你跑不了，启王府同样跑不了，别做蠢事。”祝九歌挪开了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加这一句。
柳玉珠……会死？皇帝要杀她？！
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皇室，可他没想到，他们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简介上的那句“以命换命”，原来是用他的命去换……
那对赌内容便显而易见，他前往北关，是生是死，便是一场赌注。
一场与皇室的赌注。
他若活着，西启便赌赢了。他若死了，西启便输了。
如此复杂的情况下，温子初甚至怀疑，这场联姻本就是为他准备……
一个无法控制又无法强杀的天境高手，该如何正大光明地让其脱离西启亦或者名正言顺地死去？
北寒之地便是最好的选择。
妈的。
温子初平复了下心情，走到桌边放下茶杯：“我知道了。”
祝九歌伸手拉住要走的温子初，像是怕他会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你知道什么？”
“我进宫，去复旨。”
皇帝想的很好，虽说一开始就给了这条路，但就像祝秋尘说的，这个得和曦贵妃背后的子书家加起来才够。缺一不可。
因为皇帝到底还是想要联姻，只要公主死了，启王一脉彻底断绝，一劳永逸。
就像计划分ab，a不行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风险和收益成正比，皇帝也知道，让柳玉珠死的变数太多。所以他一早就为他们制定好了plan b，等着那些他们弄出来的变数，例如曦贵妃。
所以祝秋尘的把自己也加了进去，就是为了让这个注更大更稳。
让皇帝可以接受，形成对等交易。既然如此，他没有选择，只能去。
祝九歌抓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这位可不是个会按照别人想法活着的人。今日要是让他去了，指不定在背后把他骂成什么模样。
“祝九歌，你要是没办法就松开。”温子初不客气地说道。
估计从他们被召入宫起，就已经知道了。所以这么多天，他们不是没有动静，而是在想办法。
但是没有想到，不是吗？
“我可以用京中势力换。”
温子初一愣，几十年的心血换他一条命，这买卖来一百次，皇帝就会和他做一百次。
“你这也是绝对的下下策。”他回敬道，“别做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