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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官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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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官生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他叫贾宁。自小家里便穷,最希望的便是孩子能够宁静致远。

    贾宁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从小便勤奋努力,无论是写字写文章无一不被大家所夸赞。

    贾宁年纪轻轻便得了参加科举的机会,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可以报效朝廷,可以取得美人归。

    他同教书先生家的女儿两情相悦,但发乎情止乎礼,仅此而已。镇上还有个周员外,他家的公子也在这个学堂读书,也喜欢教书先生家的女儿。

    如果教书先生把女儿许配给了贾宁,便会受到周员外家的排挤,只有等贾宁考过了科举,两人才能成亲。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贾宁从小便觉得自己优秀,志得意满的去考了科举,那年录的人很多,但是他没中,不是名次低,是直接没有名次。

    教书先生家的女儿知道后没有半句指责埋怨,还让人给他送了新的毛笔。她又等了三年未嫁人。

    三年后又去参加科举,贾宁又未中。

    这时候教书先生的女儿二十了,这个年纪再不结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他成了周家少爷的小妾,再也没有见过贾宁。

    贾宁仍然要接着考科举,家中贫困,母亲病重,全靠父亲一个人养家,养起他和弟弟两个读书人的负担不小啊。”

    说到这里,刘先生停了一下,给自己续了杯茶。

    听到这里,李啟怀隐隐约约觉得这是先生的故事,“先生,这可是…?”

    “这只是我从书上看的一个故事罢了,我也觉得诧异呢,他同我家中情况也类似。我接着讲了。”

    “贾宁头悬梁,锥刺股。没日没夜的读书,立志一定考取功名,改变自家穷苦,也帮助其它穷人。

    他为此不吃饭不睡觉的学,第三次科举,还是没中。

    没两年,母亲去世了,贾宁的父亲也累坏了身子。家中只有他和弟弟两个读书人,可家中需要钱啊。

    贾宁去找了周员外,找周员外借了钱,自己中了科举就还本金。若是不中,便还双倍。

    他比上一次科举还要刻苦。父亲说,起名宁却没有个宁静日子,不如改个名字吧,就叫官生,说不定真的能做官。从此他便叫了贾官生。

    这一次,他考中了,中了状元。这是他考科举的第十二年。”

    刘先生当年是榜眼,不是状元。难道这真的是故事?有这么多巧合?李啟怀带着疑惑想。

    “贾官生做了个小官,俸禄都去还钱和补贴家用了,自己一文钱也没攒下。

    但是他父亲忽然病重需要钱,需要人参续命。

    他弟弟便也像他哥哥一样去找周员外借了钱。他弟弟比他当年还要刻苦,同样也很聪明,大家都觉得一定能中。

    结果最后还是落榜了,父亲听了这个消息后想到要还双倍的钱,郁结于心,这次连人参也续不住了。

    父亲走了,弟弟对自己有了怀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是科举的料。他放弃了科举,去了周员外家里做工赚钱还钱。”

    刘官生还想倒茶,但一壶茶边讲故事边喝已经完了。他放下杯子接着说。

    “贾官生最后才知道,官位是要用钱买的,不是只靠才学就能考的。

    贾官生科举四次,他的试卷分别是二十二名,第二次是第八名,第三次是第六名,但是榜单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他弟弟同样没有名字。”

    李啟怀愤怒的说:“怎么会这样!为官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百姓何辜,寒窗苦读的学子何辜!”

    先生却很平静,“世子莫要如此生气,这不过是个故事罢了。茶也喝完了,微臣还有些事情要忙,世子不如先回去?”

    先生神情自然,倒像真是个故事。李啟怀心里满是疑问,但先生已经下了逐客令,也只得离开。

    第二日却又是那个新师傅来上课,听说刘官生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门口跪着告御状。

    告的是那权势滔天的左相,告的是那“公正廉洁”的内帘。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接下来的几日里都没有在国子监里见到刘官生。

    满朝风雨,调查结果出来了。刘官生因为自己弟弟没能中举而诬告几位大臣。

    之所以中举的多是贵族子弟,因为书是稀罕物,贵族子弟有足够书本。寒门本就难出贵子。

    并且中举的也不是没有寒门子弟。

    皇上叫了前三甲来,各种问题对答如流,一看就是有真才实学的。

    皇上震怒,当即便以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把刘先生下了狱。

    几位皇子都有些担心,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真相,但不妨碍他们为先生担心。

    李秉渊同皇上说话时,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一句刘先生,皇上当即变了脸色。李秉渊也不好再说,几位皇子见状也不敢提了。

    李啟怀有心无力,他随便的一句话代表的可能都是他父王的立场,想去求情却不能够。

    最后皇上念及旧情,下旨意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废除官位,贬为庶人,再不返京。

    就这样几句话,他的结局便定了。

    李啟怀最后一次见到刘先生是刘先生回住所收东西,李啟怀在门口等他。

    “刘先生”李啟怀叫住了刘官生。

    “罪臣叩见世子。”刘官生忙行礼。

    李啟怀拉住了刘官生,“先生,您为何不从长计议,现在同左相他们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刘官生看着他问:“众人都说是我诬陷,世子信我?”

    李啟怀沉声说:“我信。”

    刘官生释怀的笑了笑:“确实是以卵击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颗残破的卵最后价值也只能是击石了。”

    “时间越久,想解决这件事的决心越弱。痛而恨则勇,等痛苦忘了,便觉得再解决也没意思了。”

    “今年科举不严,舞弊的情况最为严重,若是今年都斗不过,以后证据也没了,能怎么斗呢。”

    “世子心善,是个有正气的孩子。愿世子前程似锦,也愿未来有世子的官场能更干净些。”

    刘官生最后留给李啟怀的便是一个瘦弱的背影,他向着宫外走去。

    今日天气特比好,傍晚的云重重叠叠,夕阳染的红色也是层层叠叠的。

    而刘官生瘦弱的背影就这样在夕阳下走着走着,走到看不见了。

    刘先生最后叹息说,蛀虫太多了,再大的木头也会被掏空。

    从此以后,李啟怀再没有见过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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