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连山水
山鬼准备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偷偷摸进冼辰的锁云洞，再按照他的年纪调节自己的大小。
没成想摸到冼辰的府上足足小半年，硬是没得到任何一点有关的消息。
如黑曜所说，锁云洞是几位王胄出钱盖来专门培养文官天才的地方，而现在这里面有两个个与之格格不入的人。
三公主与山鬼。
读书人都爱展示，三五成群时更爱互表才情。冼辰在这之中最为安静，只谈风雅偶尔抚琴从不喜欢推杯换盏也从不稀罕王权富贵。
原因是，他爹是当今皇帝。
只这一条就框定了三人的会面，有多难。
山鬼只好化成一条小黑蛇，豁出命，准确来说是豁出黑曜的命见缝就钻，想方设法的在每一所院子里徘徊。
某日，她看到一处明光大胜，想必是有天神下凡。
山鬼还以为是旧友惦记，没想到要先见到三公主了。
“公主息怒，容老臣再想想办法。”
“想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吓得山鬼不敢走上前。
“想来天君不喜欢男人……”
“你！看你做的好事！现在怎么办？他还是不理我，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急死人了！”
说话的应该是三公主，可声音怎么会是个男人？
“是老臣的失误，公主放心，按老臣本上所写，公主会在近日频频与天君相遇，而后舍命救下天君，天君经过死别后顿悟，这情劫，算是解了。”说话的是命盘公公“老臣未先算好公主此身，莫大罪过。”
山鬼庆幸自己此时是个蛇，不然一定会大笑出声。
“且别说旁的，就说天君到现在了未曾正眼瞧过我一眼，母亲一心要我嫁他，可他却。”以一个男子的身形抛袖气恼使性子，不知命盘公公是否看不下去了，掩面轻咳了几声。
“这婚嫁之事，公主，全凭自愿。”今天锁云洞还真是蓬荜生辉，不多时又迎来一位上神。
此人是冼辰的兄长胧辰，也正是山鬼在南天门时，几位仙子口中的“芳尊”。
比起冼辰看惯生死的淡泊，志在喝酒喝过月老的胧辰眉眼里多了一份活泼，言语在平时都是亲切的。
“元君来看兄弟，怎么走错门了？”三公主笑眯眯的看着胧辰，却见他今天尤为严肃。
“三公主历劫藏得如此隐秘，到底是天上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胧辰的问题直接干脆，但对山鬼来说，答案对她而言没什么意义，护短与放纵才是真正的原因。
也许是许久的孤独作祟，自第一次死别，她就已经放弃，与他长相厮守的机会了。
她现在只想弥补自己的错误，助他归位。
“谁的意思不都一样吗？”三公主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天帝。
“冼辰在哪？”这个问题，瘾得山鬼竖起了脑袋。
“左面，最大的桂花树旁那间最大的院子，名唤星漏。”三公主不屑的望向他“不过他现在应该谁也不认识了，望元君，不要太难过。”
山鬼听到星漏两个字后再听不得其他，她与冼辰在山水迷离间原有一处宅子，冼辰题名的星漏。
她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纵是星星见了她，也要忘记闪耀。
他到底还是没忘吧。
跟在胧辰身后，山鬼小心翼翼的，却还是被抓住了行踪。
“谁在后面，出来！”胧辰转过身，便看到五岁小童委屈巴巴的样子。
“辰大哥有话好说，我是山鬼。”山鬼没想到被发现了，窘迫模样逗得胧辰发笑。
“你怎么在这儿？这样狼狈？”胧辰伸手摘下她头顶的干草“你怎么投胎变成了……龙？”
“好眼力，不过不是投胎，是换了具身子，要还的。”这副面貌与冼辰七分像，于是山鬼很是受用“你放心，我来真的是助他过劫，他好，我便走。”
“我不是说这个。”胧辰最怕山鬼认真起来，上次她认真，还是她舍命以血凝魂找回冼辰痕迹的时候。
那次，她差点随他去了。
“天宫对他的安排，已经失控了。”胧辰叹息“纵是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我？”山鬼想起自己那日被骂的狗血淋头，有无数的声音在吼，她是来添乱的。
“不错，这次若找不回他，或许就再没有机会了。”胧辰叹息道:“不过这也是他的命数，你要想开些。”
“我会带他回来。”
“你就没有想过，你是他的情劫？”
“想过了。”小童回眸一笑，带着一阵风，桂花树上的花儿，竟开了。
院中人许是闻到了花香，推门出来，看到两人站在树下，寒冬腊月，不免多些感慨。
那人，便是冼辰，他在人世，唤忠贤王爷。
“你们，我好像没见过，敢问阁下？”冼辰面露疑色，胧辰借了判官的大手笔停止了整个院子的时间，落到一半停在空中的花瓣想必是无人见过的，一向淡定的冼辰也有些看呆了。
“我们是天上的天神，来渡你成仙。”胧辰变成了大胡子道士，带着仿佛来骗钱的小童山鬼。
“不要，人间挺好的。”
冼辰的否定解放了满室花香，随着气流的流动，胧辰也失了踪影。
他留了四个字，好生保重。
“你怎么不走？”冼辰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山鬼。”小童恭敬弯腰“小仙仰慕公子琴艺，是故希望叨扰几日。”
“你如何证明，自己是仙？”小王爷的话很有道理，山鬼想了想，变成了黑龙。
巨龙盘旋在头顶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强大的威压下，四周的草木纷纷低头。
冼辰俩眼一黑，晕了过去，从前他看她美好，注视时舍不得眨眼，而这一世，只差一点，山鬼就把冼辰吓死，提前交工了。
趁人晕厥，山鬼渡了许多仙气给他，还在他的脑袋里找到了一些前世破碎的记忆。
在碧波荡漾的湖岸，在皑皑白雪的峰顶，到处都有她的痕迹，那一席红衣虽看不清模样，却牢牢固在他心头，魂牵梦萦。
他还在努力记着她，虽然这一世，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牢记。
几个百年……他真还记得自己，山鬼的眼眶再次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