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轮转篇（五）
天斩眼皮眨动，他感觉被人推晃着身子。
“嘿，傻小子，傻小子，快醒过来啊！”有声音传来，是老宋。
“那个谁，管他一个傻子累赘干啥，速速带我们离开这里！”又有声音呵斥，是那帮天天不愿多看他一眼的大臣。
“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这么狠心能把他一个人撂在这！”老宋不甘回应。
“我等可是王朝重臣，你敢违令，小心我回去之后将你一家满门诛族！”又有大臣威胁道。
“杀吧，杀吧，我老宋儿子死了，婆娘疯了，你们杀了我，也算得上解脱！”那老宋依旧是守在天斩身旁唤他苏醒。
“宋…叔！”天斩抬手摇摇晃晃。
“诶，我在呢，我在呢！”老宋连忙将天斩扶起，给他擦干眼角的泪渍与脸上的尘土。
天斩模糊的视觉再度清晰，他眼神往上，发现崎岖山石地面居然在头顶倒悬。
“我们好像掉进了地洞里。”老宋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提醒他道：“但这好像不是天然的地洞，因为前面还有些人工建筑的痕迹！”
天斩嘴吃惊的无法闭合，有些好奇的看向四周。
他们传送到的地方如同山谷，只不过头顶也是一片大地。一旁是对他冷眼旁观的大臣，大臣身后天斩能隐约看到一座耸立天地的巨门。
而在眼神接触的刹那，天斩只感觉灵魂产生了震荡一般，仿佛自己活了如此之久，只清晰了那瞬间。
“傻小子，我们准备去那边找出口，这鬼地方太大了！”老宋将天斩衣服上最后一点尘土拍掉，转身又对那帮大臣说道：“他是惊鸿王指定的保护之人，你们是想抗命不尊吗！”
“这…哼！”一帮大臣讪讪不语，有几人更是发出冷哼。
“走吧傻小子！”老宋带着天斩，往那巨门方向行进，寻找离开的出口。他走过大臣，看都未曾看他们一眼。
天斩默默跟在老宋身后，低着头，不敢与那群人直视，内心告诉他，这群人他很讨厌。
远方，巨门脚下，是一座座跌宕起伏的山峰，两尊门蹬如巨兽匍匐在巨峰之巅，而他们在山峰面前，更如蝼蚁。
一行人行至山脚下休息，其实也就是那帮大臣需要。老宋兵营出身，吃苦耐劳，而天斩农村少年，从小跑惯了路。
只是这几个大臣走三停二，恨不得让他二人背着走，这才墨迹了两三个时辰才走到这山脚下。
山峰之下，无树无木，倒是有些沙雾弥漫在空气中。天斩越发想到那山巅巨门处一探究竟，他想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好奇。
一旁老宋见天斩一脸跃跃欲试，不禁开口道：“傻小子，赶快歇歇吧，待会爬山可是个体力活。”
“诶，好的！”天斩这便走到老宋身边，乖乖坐下。
二人沉默不语，倒是对面坐在一起的几位大臣一直窃窃私语着。
“傻小子，你爹娘呢？”老宋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问天斩。
“没见过，我从小就在村子里，可是没人见过我的阿爹阿妈…”天斩回答。
“…”，老宋听到后，眉头一皱，叹了口气，把身上的旱烟袋拿下来，点上火吧唧吧唧的抽了起来。
“我刚才听宋叔说，你儿子是不是…”，天斩出奇的开口问道，他的眼神直视老宋的肩膀。
“好多年以前了，你和我儿子很像，傻不愣登的，我就喜欢叫他傻小子，可是，诶…”老宋又是狠狠抽了一口烟。
烟吐出了，但是愁却还在心头萦绕。
少顷，老宋也不管大臣有没有休息好，带着天斩准备继续向山上前行，寻找出口。
穿过沙雾，山峰之脚前，居然是一条通天的石阶。
老宋眼瞪的老大，想看清是不是沙雾蜃楼。而当他用手触碰到那石栏时，才终于明白，这接天石阶是谁曾经在此留下的鬼斧神工。
而天斩却停留在石阶前，不肯踏足第一步。
“傻小子，盯着什么发呆呢？”老宋发现天斩站在石阶前不愿往上爬。
“累了吗？”老宋道。
天斩摇摇头，眼睛依旧盯着无尽台阶之上，山巅巨门。
稍时，天斩鼓起勇气踏出了第一步，突然宛如磁铁相互吸引一般，他的脚被重重钉在地上，难以移动。且山峰开始不停抖动，一些碎石从两峰滑落，向他袭来。
天斩连忙收回脚，看着老宋摇了摇头。冥冥中他感觉，自己不能轻易登上山峰石阶。
“宋叔，我好像不能上去…”天斩无奈的开口道。
“傻小子是不是伤着哪了？”老宋急忙跑过来检查他的身体，确认无误后，老宋弯下腰：“傻小子，这山可不是这么好爬的，上来。”
天斩踌躇着，但老宋一直固执保持着弯腰，他只能顺势趴了上去。出奇的时，当老宋背着天斩再踏上那石阶之时，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二人便这样开始攀登高峰。
老宋虽然军队出生，但奈何爬山就是体力活，且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天斩在他背上出奇的重。
在行进了几百石阶之后，即使老宋浑身汗流浃背，却依旧未曾将天斩放下。
他心中仿佛有一种执念，一种放不下，吐不出的执念。
“这次，这次我一定会背到底的！”老宋吐出一口气，将天斩再向上托至稳当，抬头又接着向山巅慢步攀去。
“宋叔，我自己能走的！”天斩看着老宋累的双腿有些打颤，想要落地自己去走。
但当他瞅见老宋那双饱含沧桑的眼中流露出的一丝追忆与悲伤之感时，话语又咽了回去。他能感受到，宋叔此刻在想一个人，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五百多阶时，老宋累的实在是走不动了，单膝已然跪在石阶之上，天斩想此时下来让老宋歇歇，却没想当手碰到石阶时，山峰再度颤抖起来，吓得他连忙收回手。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帮大臣居然都走了上来，他们仿佛幸灾乐祸的看着二人。
“说了别带着这个傻子，就是个累赘，还需要人背着！”
“这人也是傻，还非得带着他，啧啧…”
天斩愤怒开口：“不许这样说宋叔，你们这群人为什么这么绝情！”
“啧啧，你让人背着也好意思说绝情，真是可笑，你两个就接着待在这吧！”一大臣嗤笑开口，说罢转身向上再度攀登，不去看他二人一眼。
“傻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天斩身下，那宋叔突然开口，眼神暗淡看着远去大臣的背影。
“怎么会呢，宋叔可比他们好多了，他们不配和宋叔比！”天斩开口道。
“我不知道宋叔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宋叔曾经做过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但只要宋叔尽力了，即使没能成功，他但依旧不会怪你的，因为…”
破天荒的，天斩看着老宋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道。
“我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宋叔身上，有一个小小的影子趴在你的背上，一直在对你微笑…”天斩又接着道，不知为何，越靠近山顶，他的脑海就越发清明。
“他说他没有怪你，也不会怪你，希望你别这样自责…”
“你永远都是他的骄傲…”
天斩的话如晨时之钟，振醒了老宋心中厚厚的灰暗。转过头，老宋眯起眼不停注视着他。而背上，天斩与记忆中那个真正的傻小子越发重合，重合，最后合一，脑海中，那个少年天真的笑容再度响起。
霎时，老宋眼里有光与泪在凝聚，他眼角一红却猛地转头，咬牙奋力站起身。
他背起天斩，再度，向山巅行去。
…
他不停走，不停走
越过了大臣，越过了极限，
不够，还不够！
八百阶…
九百阶…
九百五十阶…
近了，更近了，天斩看着那巨门已经仿佛就在面前。
它太高大了，让他感觉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
巨门之下，老宋艰难爬上最后一阶，后面那几十级台阶，他都是用手扒着过来的，此刻满手血迹的他却顾不及疼痛感，咧开嘴痛快的笑了笑。
天斩试着用手碰了碰地面，发现没有出现颤抖，他又探出脚慢慢踏在地面，还是没有出现危险。
他放松的吐了一口气，赶忙跳到地上结下腰间的水壶给老宋喂水。
“宋叔，你做到了，你做到了！”天斩拉起衣服给老宋扇风。
而那老宋也只顾低头微微喘着气，然后从嘴中吐出一声笑咳，之后又是喘气。
“试炼之人，山海之外，汝等已过尘世关！”一道恢宏重音从身后巨门内传出，通彻天斩脑海。
“什么尘世关，这是哪里？”天斩猛地回头，凝视着如同深渊的巨门之后。这一惊一乍倒是把老宋吓得一声重咳。
“傻小子，怎…怎么了？”老宋抬头问。
“宋叔，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天斩回问。
“没有啊，你莫不是幻听了，咳咳…”老宋以拳抵嘴，又重咳两声，接着起身看向那门。
天斩却是未曾怀疑自己，转头向四下呼喊：“你是谁？”
声音从山巅四散，但又慢慢从远方回响，是天斩在询问，又似在回问天斩。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
天斩猛地再度回首，看向身后巨门，景象已经完全变幻。
那巨门已被金光浸染，门在一声沧桑的推动中缓缓打开。吹出的气浪险些将天斩吹飞，他急忙回头，却发现身后老宋已经不知去向，甚至连登上的阶梯也已无踪，只剩一片虚无的灰。
有脚步声在门内回荡，向他传来，向他走来。
那是一位如同神明的身影，只是身上的铠甲光华不再闪烁，只是眼角的骄傲不再延续。
“汝等，何人？”那身影开口。
“天斩！”天斩并未迟疑，回答道。
“近千年…终于…”那身影似欣慰又似解脱：“可否完成试炼，成就神战？”
他在询问，询问天斩的意见。
天斩很是疑惑：“为何要成为神战，为何又要我成为神战？”
“只有神战能拯救这个世界，才有资格能与魔族抗争，才能阻止魔皇的阴谋！”他开口解释道：“至于为何是你，只有去问它，它能回答你。”身影侧身，让天斩能够看清门后。
门后，一尊通天神像手持巨棍屹立乾坤。
“它是…？”，天斩眯起眼，脑海中仿佛有似曾相识的样貌。
“到这来！”只一声，便让天斩回想起了那个在梦中呼唤他的巨影。
“你是…谁？”天斩喃喃自语道。
“完成试炼，它会告诉你一切！”那身影却开口解释，随后转身向门内离去。
“通过这条路，便是下一关！”巨门缓缓合上，声音也戛然而止。
天斩猛地激灵，退后一步。
门还是那个门，阶还是那条阶，老宋保持着刚才起身的姿势，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傻小子，确定没听错吗？”老宋问道。
“没，没有错，是这门后的人在呼唤我，他想让我，成为神战…”天斩并未掩饰，回答道。
却没想看似疲惫不堪的老宋眼角突然放出一道精光，连声音都高了几分：“神战？神战？傻小子，你没听错吗？让你成为神战？”
天斩倒是不明所以：“宋叔，神战很厉害吗，我听天灵说天惊哥好像就是神战，而且他也想成为神战。”
“神战，对于人族太过于重要了，你要是成为神战，人族的安全就可以大大增加！”老宋想伸出手去抚摸天斩的头，却发现手上满是血渍，更何况天斩并不是他所想之人。
他手迟迟未曾落下，却被天斩抓住：“宋叔，你的手，受伤了！”
“没事，呵呵”，他看着眼前少年用水清洗他手中的伤口。笨拙的弄的他疼，却又是那么的舒服。
“我应该去吗？”天斩并未抬头，开口道。
“如果有想保护的人，就去吧…”老宋揉了揉天斩的头：“神战，一定可以保护住的！”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