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惊篇（五）
若问一个人最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年龄，那或许是短暂的童年时光。
对于天惊，当然也是，但又不完全是。
那一年，他七岁，随着父亲到好友家做客。
看到了那个躲在父亲好友身后，像兔子一般胆小的少女。
父亲好友告诉天惊，这是自己的女儿，姓紫，再家中排珠字辈分，名璃虹梦。
紫珠璃虹梦，一个很长，很绕口的名字。
紫府很大，天惊的父亲与璃虹梦的父亲二人下起了围棋，天惊又是好动的年龄，于是乎就在紫府中乱转起来。
穿过长亭，他又看到了那个胆小的女孩，拿着一碟桂花糕，颤颤向他走来，然后轻放下，说了一句“这个给你…”便转身跑开。
天惊很奇怪，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女孩子，和他的堂姐一点都不一样。
渐渐的，二人开始熟络起来。
少女总是傻傻的叫他天惊哥哥，而他也总是喊她小梦妹妹。
天家家主共有四子一女，天惊的父亲只是入赘，所以天惊并不算纯正的天家人，从小便遭受天家的排挤，很少有玩伴，璃虹梦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是谁，没有问过他身世，并且对他极好的同龄人。
她的心如同她的名字，仿佛琉璃。
“天惊，该回去了！”这是每次天惊都不想听到的话，但没办法，总会有离别。
少时把三五天当做长久，殊不知以后的时光要以年月来计算。
天惊八岁，璃虹梦七岁。
花林里，经常传来两人的悄悄话，
桂树下，两人并头而眠，天地为席，
下雨天，一前一后，两对小脚印，把池塘里的青蛙都吓得乱窜，大大的荷叶遮住两人小小的身体。
他常常会独自跑到紫府，又独自踏着夜色跑回。
他不喜欢孤独。
他喜欢璃虹梦。
天惊九岁，璃虹梦八岁。
王都这一年，风云变化，有传言魔族复苏了两位千百年前沉睡的魔战，率领大军，企图覆灭人族。
人族自上次人兽大战之后，多年积弱，军队将领极少，且唯一位神战年事已高，人族形势严峻。
无奈之下，王城对所有郡府即四方城下达命令，征兵点将！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征兵开始了，有壮志凌云者，想要借此闯荡名声，有为国为民者，愿报效人族，死而后已，也有贪图享乐者，怕死逃命者。
诸生百态。
天惊的父亲，一个看似有些孱弱的俊朗中年，听闻后，二话不说，便去参了军。
他对天惊说，人死虽惧，然不可无风骨，丢道义，失人心。
那一年夏天，魔族的攻势终于是到来了。
战斗只打响了一天，便有战报传出，魔族魔战，只一击洞穿东城门，打塌百里东城墙，东城几近失守。
此消息传出后，各地人心惶惶，没有经历过大战的这一代人族军队，在魔族滔天的气焰下节节败退。
第二天，又有噩耗传来，百川老将军为掩护军队撤退，与两大魔战，数万魔族连战几个时辰，浑身浴血，几近陨落。
之后，感人的一幕上演了，在魔战面前如同蝼蚁的人族军队，如潮水般涌上去，以赴死为带价，拖延魔战数个时辰，让重伤的百川将军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是形势依旧严峻，只第三天清晨，魔族便已经攻破东城，距离王城也不过万里，人族中枢皇室面临绝灭危机。
这几天，父亲牵着天惊的手，都比往时要用力的多，他将天惊带到了挚友之处，希望他能够照顾好天惊。
“也该去了啊…”他看着天惊叹息道。
天惊蒙蒙中感受到一些不安，他最敬重的父亲此时没有了往日的平静随和，有的只是一种慷慨和不舍。
“你会回来吗？”天惊看着他骑上马，如同褪却童稚一般问道。
父亲没有回头，只回了一句:“照顾好自己！”说罢便拍马上路。
天惊没有去耍泼阻拦，他从来不这般。天惊的心智要比别的同龄人成熟的多，也懂得多了他知道父亲要去干什么，这一去也可能再也不回，但他没有办法。
童年的所有美好幻想，随着一个词语的知晓而破碎:力量！
那一天，乌云压顶，一场大雨从清晨酝酿到了傍晚。天惊傻傻的坐在紫府的一处屋檐下，看着迟迟不下的阴天，脑海中，是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很多话。
“别哭，天惊，你是个男孩子，要坚强！”
“自己站起来！天惊，你是个男孩子！”
“自己睡，天惊，你是个男孩子！”
“没有人陪你玩，那你就学会忍耐，忍耐孤独，战胜孤独，因为你是个男孩子！”
“他们欺负你，那你就去变强，强到没人再去欺负你，因为你是个男孩子！”
“你喜欢小梦，就要保护好她，这是你身为男孩子的义务！”
“人死虽惧，然不可无风骨，丢道义，失人心！”
而璃虹梦就一直乖巧的坐在他的旁边，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天惊的右手，让他感受到，她还在。
天空中，乌云越堆越厚，又如墨一般黑，让本就压抑的氛围更加无法呼吸。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传来，是璃虹梦的父亲，他的眼有些红，望向天惊的眼神也有些飘忽。
“天惊……你父亲他…”
“他怎么了…”天惊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他的眼睛也已经红了起来，万千的幻想抵不过现实的一语。
“他为救同族，杀入魔兵中，连斩三十余魔族，被偷袭…不幸…遇难……”
轰……！
天雷作响，顷刻间暴雨砸下，像是要掩盖无尽的哀伤。天惊只感觉到一阵晕眩，仿佛天地在他脑海间轰鸣。
他眼神涣散，一下冲了出去，像是想要追上些什么。
雨太大，他看不清，雷太响，他听不见。
他只有不断跑，不断跑。
天惊一口气跑到了紫府山崖之巅，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极东远方。但是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父亲的身影，永远的看不到了。
他突然浑身无力，跪倒在地，眼神中是一片绝望的灰。
他仿佛听见了心中，一根链条断掉的声音。
雨还在下，但天惊就仿佛失去灵魂般一动不动，哀莫大于心死。
身后，有微弱的喘气声传来，是璃虹梦。这丫头傻傻的追了出来，没有带伞，浑身也已经淋湿了。
她慢慢的走到天惊身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他的右手，紧紧攥在了自己手心。
她很害怕打雷，每一次雷鸣，都让她一阵发抖，但她握住天惊的手却依旧平稳。
“他是个伟大的人，勇敢的人，坚强的人，他是我的父亲，我的骄傲！”突然间，天惊开口道:“他不会允许我坐在这里哭，也不会允许我这样自暴自弃！”
“但我一想到他，就控制不住…”
“为什么……”
天惊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为什么，要把从我的身边夺走，为什么！”
“天惊……”璃虹梦声音很轻:“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父亲不会怪你的…”
雨水不停滑落他的脸颊，他终究是没忍住，抱住了璃虹梦，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她如同天使一般，伸手安抚天惊的头，嘴里也在不停喃喃着:“一切都会过去的…”
“魔族！”天惊突然猛的脱离怀抱，眼中仿佛落下血泪:“魔族！夺走了我的父亲，他们也会夺走你！”
“我！”
“我要灭了魔族！”
“我需要灭了魔族的力量！”
“我需要力量！”他站起身，任由暴雨怎么吹打，却始终不为所动。
“我要力量，强到无人可敌，强到傲视一切，强到可以毁掉所有想要从我身边夺走之物！之人！之一切！”
此语一出，风雷滚滚，万丈惊天！仿若接天一般的地闪不停的在紫府这片山谷内落下。天惊毫不畏惧，他仿佛看到了力量在向他招手。
只见他头顶的天空中，出现了如同巨眼一般的雷霆风暴，在旋转嘶鸣。一道耀眼夺目的雷光从中一闪而下，转眼间，便落到了天惊面前，将他脚半下米前的土地全部轰成碎末，落下山巅。
光芒散却，一把兵器悬浮在天惊面前。
那是柄金蓝相间，似枪又似戟的神兵，上面幻光流转，雷蛇盘旋，无尽神威传出，让人不禁想颤抖跪拜。
“你说你需要力量？”一个中性且富有大道争鸣的声音在天惊脑海响起，将附近的雨声掩盖。
“对！”天惊回答，丝毫不畏惧眼前发生的神迹。
“回答我的三个问题，我会给你力量…”那声音再次传来。
“什么问题？”天惊握紧双手道。
“第一个问题，你获得力量是为了什么…”
“复仇，守护！”天惊答道。
“第二个问题，你是否会因为力量迷失自我…”
“不会！”天惊又答道。
“第三个问题，你是否会为了力量舍弃心爱之物或者人？”
天惊犹豫了一下，脑海清醒了片刻，但刹那又被无尽的大雨和仇恨所掩盖，然后斩钉截铁道:
“我……！”
他的心声被响雷压下。
“天惊，记住你所说的！”那声音仿佛渐行渐远，而天惊的世界又慢慢被雨声充满。
眼前依旧是那柄神枪，但它却让天惊感到无比的亲和，如同自己的一部分。稚嫩的右手伸出，慢慢握住了那神兵。瞬间，天空中的雷暴之眼炸响，无数雷蛇冲向四面八方，风风浪从天惊开始，席卷而出，竟将大雨如帘幕般推开。
雷蛇盘绕在天惊的右手之上，震的他手心微麻。天空中雷眼再次炸响，一道霹雳袭来，轰击在天惊身上，疼得他放声大喊。
一旁的璃虹梦紧握衣袖，眼睛不眨的望着不远处的天惊，只见雷霆中，那道身影越来绝挺拔，而天惊的声音也逐渐变小。直到光芒退却，一个身穿金蓝神甲的神战倒映在璃虹梦的眼眸中。
“天…天惊？”她有些害怕，又有些疑问道。
那身影转过身，慢慢向璃虹梦走来，吓得她颤抖的闭上了眼。但之后，她就感受到那神战蹲在了他面前，伸出手，在抚摸她的头顶。
她缓缓睁开眼，看了个仔细。全身神甲附体，蓝金相间，眼化流光，雷霆缠身，极尽炫幻。
“你是天惊对吗？”璃虹梦开口问道。
神战没有回答，站起身望向东城方向。然后右手神枪提起，向下一斩，竟将这天穹中乌云排开，斩出一路晴天。
他一越而起，身后，雷霆所化的虚幻披风突然变成雷翼，只听一声雷鸣，他以雷电神速冲向东方。
……
东城区接连王城的大门下，众魔滔滔，如黑浪般扑向城墙，两名魔战与百川交战后，也略显疲惫，正在大军后的魔宫台上小憩。
而人族这方，血泪交横，死伤无数。
莫非今天就是人族的灭族之日吗？很多人心里不禁这样想，可身后就是亲人，就是家国，他们不能后退，只能向前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哪怕死若轻萍，微不足道。
“老天爷呀，您就忍心看着我人族遭此大劫吗，请您发发慈悲吧！”有年老者跪地祷告，祈求，绝望之下，诸事皆常。
一声更绝望的破墙声传来，是那坐在魔宫台上的魔战出手了:“看来百川那个老家伙也不行了，人族，呵，蝼蚁罢了！”他说罢，又重重的挥舞魔兵隔空一斩，把连同上千人族士兵的一块城墙区域直接斩为平地。
烟尘散去，毫无生机，还在坚持的人族，此刻完全没有了希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力量，天地之差，无法弥补。
“不！”无数人族嘶吼，悲鸣。
“杀！”无数魔族咆哮，狂舞。
天空中的雨渐渐停了，但人族所有人的心里却仿佛永远阴沉下去。
……
嗖！天穹忽亮
一束光，准确的说是一束电突然从西方呼啸而来，转瞬便至。
轰！一声炸响，引的所有人抬头仰望。只见昏暗的天空，突然被闪雷照亮如白昼般，雷光奔腾，仿佛永不熄灭。
霎那间，苍穹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未至，雷先行！
他手拿神枪，直指那魔战:“你说，人族无人？”
“你是何人？”那魔战抬头想要看清那人相貌，却无奈被雷光照的有些睁不开眼。
苍穹中那人，抬枪冲下，一击扎在魔族群众，震杀无数，他抬起头，仿佛在向世人宣告一般:“人族，天惊！”
此语一出，人族顿时一片沸腾，神战！人族的神战！人族新的神战！天佑人族！
有人虔诚跪地，仿佛感谢上苍垂怜。
“人族什么时候又出了个神战？”那魔战仿佛有些惊讶。
“今天，拜你们所赐！”天惊淡淡道。
“那我就让你成为最短寿的神战，杀！”那魔战大吼一声，随即挥尺砍去。而他身旁，那另一名魔战，二话不说，也加入了战斗。
“你还是第一次使用神兵，让我来吧…”天惊脑海，那声音再度响起。
“好！”天惊答应道，他从不习武，所以不如换神兵自己来:“此地不宜战，人太多！”
“……知道了。”
天惊只感觉到一股力量附着在自己身上，自己意识很清晰，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般。
瞬间，他的眼神变幻，从桀骜到孤傲，再到连穹苍也俯瞰一般的王之蔑视。
“破！”只一字，枪已出，握尺魔战已被轰出数百里之外，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当然，没有反应过来的，还有人族。
他们只看见天惊身化雷霆，一闪而过，击退魔战百里，甚至于肉眼里都看不见二人的踪迹。
“八方雷震！”远方有声音回响过来，如同天音。百里天际，突然被雷光掩盖，雷震之下，席卷八方，像是石落静池。人们看见，远处天空中无数雷柱落下，如同接天雷树般璀璨耀眼。
远方看去，被波及的地域总有百里之遥，神魔之战，恐怖如斯。怪不得他要将战场移至百里之外，此人，心系人族！
“该死！我等力量尚未完全恢复，此人实力又为何如此强盛！”那持剑魔战心中怒道，转身冲天惊方向杀去。
而“天惊”此时，正与持尺魔战交战在一起。瞬息百斩，眨眼千击。时间虽短，二人却已经战至上万回合。
“人族，出了个你可不得了！”猛地一击退后，那魔战喘着气，狰笑道:“能得到飓影雷暴的认可，你有称王之资，呵呵。”
“嗯？你知道我？”天惊也退后数里，举枪指着他。
“呵呵，何止知道，还交过手呢，而且，我还知道……”，他看着天惊手中的飓影雷暴:“我还知道，与我对战的，不过是此神兵的守护灵罢了，这人还没有资格让你化形吧…”
此语一出，“天惊”望向他的眼神一阵变化，仿佛被拆穿谎言的小女孩般。
“自我介绍一下，我名狂，魔族八魔战之一，魔兵暗魔烈狱尺。曾经，龙族人喜欢称我为狂尺，而我，当年参与斩杀龙皇，亲眼见证你的诞生。”
“你…该死…”天惊气息微乱，又冲狂杀来。
他说的没错，附身在天惊身上的力量就是飓影雷暴的守护灵，俗称器灵。龙魔大战被创造之时，它并未完全开启灵智，直到被第一个有缘人天惊所掌握，这才彻底顿悟。
对于它来说，龙皇创造自己如同父母，魔族杀了龙皇如同杀亲仇人，所以它的情绪才会出现如此大的波动。
“你的情绪有点乱，没事吗？”天惊提醒道，他也能感受到神器的一切，所以不免担心。
“没事，他打不过我，所以想用言语激我！”器灵说道。
天惊:“……”
“接下来这一击，可能会让你睡上一些时日，可以吗？”器灵又开口道。
“可以，能全部杀掉吗？”天惊眼神一冽。
“那两个魔战不敢说，其他喽啰必死无疑！”神器肯定道。
“好，别伤到人族！”天惊同意。
器灵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眼中杀机收敛，又退开与狂的交战，一飞冲天。而此时另一魔战也已经赶到。
”狂，怎么这么狼狈？”他看着眼前魔甲上下尽是雷痕的狂，不免问道。
“这小子有点棘手，快来助我！”狂魔尺一挥，挡下天穹雷击，对那魔战说道。
苍穹之中，器灵操纵着天惊的身体，右手持枪缚于身旁，左手高举。有霹雳从手中凝聚，本被雷光照耀的天空顿时暗淡下来。百里之内，雷霆如同受到召唤，全部向他手中霹雳飞来。
“滋滋滋……”天惊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手心中雷霆沸腾的声音以及磅礴无边的力量。
他低头，望向地面中的魔战二人，眼角寒光凛冽:“杀我之父，屠我之族，我必杀！”
“无…极…天…雷！”
四个字大震，仿佛包含了天惊的全部力量，那手中只有拳头大的雷霆，也被他狠狠丢出，扔向魔族。
“拦住他！”狂一声大喝，裂地而起，举尺重斩。
那雷霆还在袭来，威势惊天。不可敌！不能敌！狂眼皮猛跳，全身汗毛炸起，碰撞一瞬间，他便被击飞了数千里。
“撤！”他立刻起身，冲那持剑魔战大喝:“我等尚未恢复，力量十不存一，如今此子，有杀我等的之力！”
“好，反正目的已经完成，走吧！”那魔战也不是矫情之人，立刻向东海方向飞速冲去。
二人虽走，可是余留魔族却遭了殃，那雷霆落地，瞬间炸起一个雷球，方圆百里，但凡生灵，被雷霆所过，尽皆化为黑尘。
“成…成功了吗？”天惊喃喃道。
“不，这才是开始，你的目标是毁灭魔族！”器灵提醒。
“对！”天惊眼神一冽:“为我父亲，为无数死去的人族，报仇！”
天空中，风吹猎猎。虽是夏天，但却让人感到一阵心寒。他向下望去，满山疮痍，河川断流，灰烟阵阵。
这场是人类险胜，但这，真的是赢了吗？
天惊感受不到一丝喜悦，他的心被悲伤再次充满，眼角渐红，为父亲，也为人族。
……
力量耗尽，天惊缓缓落下，单膝跪在一出光秃秃的山巅，他感到累，很累很累，身累，心更累。
铠甲渐渐化成流光飞走，而阴雨在不受神兵影响后，又不自觉的开始下了，只不过小了许多。天惊闭上昏暗的眼睛，他累到世界都看不出半点色彩，现在只想睡上一觉。
“就……这样吧…”他心想。
慢慢垂头，少年孤寂身影被雨再度浸湿。
嘀嗒……
嘀嗒嘀嗒……
好像有马蹄声传来
“是我太累了，出现幻听吗…”他心中默想，但那声音愈行愈清。
近了！
更近了！
“天……！”
“惊……！”
一道熟悉且陌生的呼唤声从远方传来，让他凭空生出了一丝力量。
他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了这一生中，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一位少女，一位好似完全不会骑马的少女，颤颤的骑着马，直至山坡下，然后下马向他飞奔而来。
是她！璃虹梦！
她必须不远万里，毫不停歇，才能这么快到达。最难的，是克服无尽的恐惧。
这个胆小的丫头……
少女一路飞奔，身旁山野枯寂，但在天惊看来，她所过之处，百花盛开。无色的世界里，只有那少女一人拥有颜色，而她一路将颜色带给了天惊。
天惊嘴角突然上扬，这场战争，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胜利的喜悦。
“小梦……”他嘴角声若蚊蝇。
璃虹梦上前，抱住他有些瘦弱的身体
“嗯，我在呢，天惊。”
“别离开我…”天惊仿佛有了心灵依靠。
“好，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小梦将天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你累了，睡一会吧…”
“好……”天惊安心闭上眼。
雨落，一梦相随入枯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