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万执大厦，九点。
”简总，王司柏还是联系不上，他的助理也不知道他的创作进度，只保证会如期交付。”
无论怎么催促，王司柏那边都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迫，杜思若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便赶紧报告给了简以曦。
这可不行啊。简以曦感觉事情不妙，心里暗暗嘀咕。
虽说她们没有和这种桀骜不驯的天才设计师合作过，不知道他创作时是怎样一个状态，但业界对他是有口皆碑，一般过了这么多天他会出一个初稿，让她们提意见。
现在莫说是画稿，连人影都没了。
这次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应该是一直设计不出来或者是不满意，所以拒绝和她们沟通。
想了又想，简以曦似乎有了眉目，“思若，你把王司柏工作室的地址发给我。我亲自上门去看看。”
“哦好。”杜思若得了指令，马上去办。
半小时后，简以曦来到一栋满是涂鸦的小别墅前，确认过门牌号后，走了进去。
前台看见有人来，微笑着问：“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我是醉沐的简以曦，想找王助理。”
“好的，请跟我来。”
前台听到这个名头，不假思索地带她进来，显然是被人着重吩咐过，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醉沐几次三番找王助理，都只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王助理肯定猜到她会上门拜访，必然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来敷衍她。
呵。
简以曦轻笑一声，她也准备了一套说法来忽悠她。
“简总，你来了呀，有失远迎。”王雪助理得了消息，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迎接简以曦。
“你好。”简以曦落落大方地笑着回应她。
“来，我们去会客室。”
带路的人从前台变成王雪，简以曦继续跟着她走。
坐下来后，简以曦环顾四周，有些感慨，“这里只有三五个员工，倒租间别墅来做工作室，真是好兴致。”
真是好浪费钱。
“这是wesley的房子，内外的涂鸦都是他画的，他说我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更能知道他想什么，这样他也省心省力。”
wesley是王司柏的英文名，别墅内外都有的涂鸦都是他的作品……简以曦陷入了沉思。这些涂鸦总在绚丽之中带着几分忧郁，想必这就是王司柏的真实性格了。
王雪见简以曦沉浸在涂鸦之中，应该是被王司柏的阴郁感染了，借此机会她马上开口主导局面：“简总，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wesley有一条规矩，创作的时候是不让别人去打扰的，这样才能保持连续性的情感投入，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目光从涂鸦移到王雪脸上，简以曦扯着嘴角笑笑，散发着不同于这里的阴沉，“我知道。但按照惯例，委托之后一周内他会出初稿，现在已经一周多了，我什么都没有收到。你说，这合理吗？”
王雪紧张地吞咽，她感受到了简以曦的骇人气场，知道她这次来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可王司柏她一样惹不起，权衡之后，只能选择先保住自己的饭碗。
“每次因为创作内容的不同，出稿时间总会有一些偏移。简总你别担心，委托周期是一个月，我们肯定会在一个月之内完成合作的。”
可一拖再拖的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一个月完不成香水瓶的设计，对王司柏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可对她而言，就意味着去不了国际会展参不了奖，没有办法给奶奶一个惊喜。
这也许是给奶奶的最后一个惊喜了。
简以曦清楚自己不能赌，她不想跟眼前人扯皮，开门见山，“嗯，我相信他。我这次来，其实主要是新得了一副范先生的画作，想送给wesley。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
王雪的脸色瞬间变得纠结不已，眼前人笑得真诚，分不清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低头咬唇，犹豫再三。
众所周知，wesley疯狂迷恋范先生，如果他知道曾有人要送他范先生的画作，却因为找不到他而就此作罢，他必然会捶胸顿足痛苦不堪。
可如果简以曦说的是假的，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她却因此暴露了wesley的秘密基地，她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见王雪难以抉择，简以曦再推一把，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万执的秦总也对这幅画很感兴趣，还说一幅画就值一次投资。你也知道，万执是醉沐的投资人……”
“好！”王雪脱口而出，听到更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她登时按耐不住，出言挽留。
真是个明白人。简以曦得意地微笑。
……
在涂鸦的别墅不远处，有一小片森林，森林中央，伫立着另一栋满是涂鸦的别墅。
这两栋别墅之间离得很近，又感觉截然不同。用作工作室的别墅烟火味十足，充满了世俗的气息。而眼前这件别墅被森林环绕，森林带来了鸟语花香，满是清幽，仿佛一个世外桃源。
而且，这栋别墅的大门是敞开的，似乎是为了更好地连接自然。
简以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忐忑不安，想赶紧找到王司柏的身影，私闯民宅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咚——”
突然有个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把做贼心虚的简以曦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走向声音来源。
很快，她就看见躺在地上的王司柏，他两眼无神，烦躁地看着天花板，四周全是揉成团的白纸，画板也和他一样，平平地躺在地上。
简以曦注意到，画板上缺了一个角，刚刚被摔在地上的，应该就是这个画板了。
“你怎么在这？”
王司柏听见有人靠近，抬头一瞥，却见到了一个不应该见到的人，登时变得更烦躁了，眉头皱得变成川字。
“我前几天遇见了范先生，和他聊了几句。”
“范先生”这三个字就是一剂猛力的镇定剂，王司柏的面色柔和下来，他坐起身，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板，示意简以曦坐下来慢慢说。
简以曦莞尔一笑，走过去同他并肩坐着。
“范先生最近在画一副关于河流的画，但他每次提笔总是会想到齐白石先生的《虾图》，觉得自己怎么也画不了那么好的画作，下不了笔。”
王司柏眉心微动，眼神中闪烁着暗淡的火焰，颓丧地说：“是啊，前有大师之作，我们怎样也无法超越。”
“为什么一定要超越呢？”简以曦定定地看着他，真挚地发问，“我们不会因为没有别人高没有别人好看，就不活了。自然也没有必要因为别人更有才华，就否定自己的创作。”
王司柏也定定地看着简以曦，漆黑的眼珠转了又转，他在认真思考她提出的问题，然而钻进牛角尖没有那么容易就走出来，他沉郁的面色只舒展了一两分。
”后来范先生作了一副《河》，画里有虾有蟹有鱼有水草，在湍急的河流中，虾蟹鱼水草各有各的形态，独立地活着，活得潇洒恣意。他的虾也许永远无法比肩齐白石先生，但是他也有属于他的《河》，有他自己的人生和坚持。”
是的，只要活好自己的人生，就够了。蟹鱼水草不是虾，不必活成虾的样子。它们自有精彩纷呈。
崇拜的人果然是值得崇拜的。王司柏仰头大笑，对范先生的智慧五体投地，这些日子的困扰就此消散，他顿时文思泉涌，抓起手边的笔和纸就画起来。
几分钟后，他画下最后一笔，将纸递给简以曦，轻松释然，“这是初稿。”
好快，不愧是天才。
简以曦大吃一惊，接过图纸仔细看起来，越看发现越多的细节，她欣喜万分，“我很满意。”
她今天决定过来的时候，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猜测王司柏是因为范先生那幅《酸甜苦辣》，觉得自己创作类似的东西，无法与之比肩，所以陷入自我怀疑。
一番试探之后，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便按照原先的设想开导他。
本来只是计划如果他想开了，今天的任务就圆满成功了。没想到他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画好设计，直接一步到位，真是意外之喜。
王司柏如释重负地笑了，他望着不远处的飞鸟，心情畅快，又回过神来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烦恼？”
“因为我奶奶也是一个很厉害的调香师，我也曾经陷入这样的情绪中。”简以曦诚挚地笑着，言语中尽是释怀与坦然。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嗤笑一声，王司柏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我送你出去。”
“好，谢谢。”
走到客厅时，王司柏恰好瞥见看见书桌上范先生的自传，脑海中灵光一闪，回忆起刚刚简以曦说的话，和书中的一模一样！
竟是如此。
他无奈地摇摇头，感觉自己被骗了，但又好像没被骗，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经历，无法言喻。
见他神色有异，简以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自己的“罪证”，她讪讪一笑，不过她感受不到王司柏的怒气，眼珠骨碌一转，装作无事发生。
很快，两人走到简以曦的小车旁边，王司柏用欣赏知己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幸好有你。”
简以曦想回点什么，却蓦然看见秦执风在几步开外站着，神情阴鸷森然，仿佛要将王司柏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