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毕业
那天晚上,该哭的人没哭,不该哭的人,泪眼婆娑,痛哭流涕。
柳方觉得自己可能是共情能力太强了,也可能是太过重视这段友谊,总之抱着抱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过效果很好,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蒋越的状态好多了。
然而柳方不知道的是,蒋越已经把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寄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蒋越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伪装的很好。安葬奶奶的时候,他的父母也没有回来,又是打了一大笔钱。
蒋越不理解这些钱有什么用,能让他的奶奶回来吗?
在死人眼里,这些钱就是一堆废纸。
蒋父蒋母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哽咽,然而蒋越只觉得恶心,虚伪。
他把电话放在了奶奶的棺材上,不知道他们的哭声能不能透过棺材,传到奶奶的耳朵里。
过了一会儿,蒋越又把电话拿走了,他不想让奶奶听到这两个人的声音。
他的父母没有尽到孝道,可能在他们眼里,孝顺就是足够的金钱支持,亲情和爱情也是。
蒋越把电话挂断了,在棺材旁坐了一夜。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一个高中生的幻想是无穷无尽的,他的所有幻想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他决定共度一生的人。
高三的学习节奏越来越快,几乎所有人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只有蒋越是一个特例。
他能在繁忙的课业中抽出时间去后山爬山摘果子,有时候一个中午都不回来。
老师知道后,看着成绩单上稳定的第一名,也无话可说,任他去了。
柳方不想辜负母亲的期望,他也没有蒋越那么聪明,只能更加努力的学习。
只是每次蒋越回到教室,都会给他带礼物。有时候是几颗果子,有时候是几朵好看的花和几根刚发芽的树枝。
柳方会用塑料瓶把那些花花绿绿发东西放在瓶子里,用水养着,每次午睡后,抬起头,都能看见一片绿色,煞是好看。
果子一般很难吃,要不就是很酸,几次失败的尝试后,柳方决定瞌睡的时候尝一口,保准会精神起来。
可能在所有人眼里,蒋越去后山是为了消遣,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了败火,灭掉自己内心疯长的欲火。
他买了很多信封,五颜六色的。
每次去山上时,都会带一个信封和一支笔。
登到山顶的时候,他会趴在石椅上写信,写给柳方的信。
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下山之后,他才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他把哪些信的署名都写成“江月”,意为“蒋越”,一封又一封,到最后,蒋越已经数不清自己写了多少封。
他把饱含自己爱恋的信封一次次交给柳方,每次的名字都是他的化名。
即使递过很多次,蒋越每次的心情还是很复杂,他会用余光偷偷瞄柳方的表情,希望他会认真看一眼那些信封,然后问一句“这些信怎么都是同一个名字”
可是柳方根本不在意,也自然没有这样的疑问,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直接把那些信扔进那个铁盒子里。
蒋越有时候又庆幸,如果他真的问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无计可施。
所以的考试题目蒋越都能很容易地想出答案,甚至好几个解决方案。
然而对待柳方,他连最基本的勇气都不曾拥有。甚至随着两个人了解越多,越削弱,最终消失殆尽。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为了保持好状态,学校还是组织了两节课的晚自习。
说是晚自习,其实是告别大会。
同学们都心知肚明,三天之后,全班人再次聚在一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大家都各奔东西,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
严肃的老师在那天开起了玩笑,调皮的学生在那天哭得稀里哗啦,原本欢乐的歌唱到最后,只剩下哭声和呜咽。
柳方也哭了,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默默的流泪,然后用纸巾把眼角的泪慢慢抹掉。
说不上眷恋什么,只是想要让这一刻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蒋越看到他的眼睛被光照得亮晶晶的,居然笑出了声。
“这个时候你还笑呢!”柳方边抽抽边指责他。
蒋越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分离是常态,我们要学会接受。”
柳方不愿意听到这话,反问道:“那我们要是分离了,你也一点都不挂念吗?”
“我们不会分离。”蒋越的声音很坚定。
柳方叹了一口气,说道:“拉倒吧,凭你的成绩肯定能去清大了,我这次三模考得很差,肯定上不了,以后或许真的要分开了。不过你放心,还是会经常联系你的,我们一起聚一聚,请你吃好吃的。”
“我们不会分开的。”蒋越又重复了一遍。
柳方也搂住了他的肩,笑着说:“借你吉言,希望我们都能考上理想的院校!”
高考的三天,是噩梦还是美梦,是通天大道还是无边地狱。
柳方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厕所里,干呕不止。
同学们让他不要太紧张,可是这种事情根本控制不了。
他的脑子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紧张,然而生理反应是控制不住的,他很紧张,紧张地要爆炸了。
幸好柳方发挥得还不错,虽然没有超常,也算是考入了理想的院校。
然而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蒋越发挥失常了。
柳方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蒋越打了电话,他不会安慰人,只是一直说好听的话,蒋越也没有打断他,安安静静地听着。
柳方以为他是太过伤心了,连话都不愿意说,便给他提建议,让他去复读。
蒋越声音很低沉地回了句:“你陪我一起,我就复读。”
柳方不吭声了。
就这样,蒋越凭借着和柳方相差无几的分数,上了同一所大学。
柳方觉得这是天意。
只有蒋越清楚,不过是事在人为而已。
那年暑假,柳方回了老家,蒋越暗示他,想和他一起去,可是他根本没看出来,或者只是不愿意罢了。
后来知道了柳方的家庭情况后,蒋越才明白当年柳方为什么不让他去。
也许在柳方眼里,蒋越一直是特别的,只是他很难感受到。
没有柳方的日子过得无聊且枯燥,蒋越从来都不是爱学习的人,只是他作为一个社会人,必须遵守社会的规则,他想要活得自在,只能学习。
所以在高中毕业后的那三个月里,蒋越自学了大一的所有必修课程,原因是没事做,学着玩。他还自学了驾照,闲暇的时间接一些私活,用那些钱再加上他的积蓄买了一辆车,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
开学前一天,他给柳方打电话,最后约定好在高中学校门口汇合。
当蒋越开着一辆黑色suv出现的时候,柳方的脸上出现了他想要看见的表情。
蒋越下车把他的行李放好,把人拉到副驾驶。
柳方还震惊着他居然买了一辆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这车还挺贵的吧”柳方问他。
蒋越回道:“还行,先凑合开,以后再买辆更好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车我们可以一起选。”
柳方系好安全带,笑着说:“你问我干嘛,该问你未来的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吧。话说这副驾驶我是不是不应该坐啊,你上大学找到女朋友之后,可别告诉她我坐过这个位置,感觉你们可能会吵架。”
蒋越神色如常,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的骨节发白。
“你想得还挺周到。”
柳方伸手摸了摸方向盘,话语里满是憧憬:“那肯定了,我也要赶紧学驾照,不然以后找女朋友了,出门很不方便的。你这车就不错,以后可以考虑考虑。”
“再说吧。”
这辆车的副驾驶不会再有别人坐,只有他,只能是他。
他们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专业的,柳方是医学,蒋越是经济学。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柳方非常羡慕蒋越,他像是没课似的,整天来找他,和他一起上课吃饭,虽然那些课程上蒋越都在睡觉或者玩游戏,但这严重影响到了柳方的积极性。
他让蒋越去做自己的事情,蒋越说没事做。
这种死皮赖脸的招式,柳方属实没见过。一来二去的,柳方也就习惯了上课的时候带着一个大型人形玩具。
甚至星期天的时候,蒋越也不回寝室,赖到他们寝室睡觉。
凭借着好厨艺和高颜值,蒋越成功地打入了他的寝室,和几个人都成为了朋友。
开学季社团招新,柳方千挑万选后,选定了学习社。
“上大学就是要好好学习,你们说对不对。”
身旁的李银梅和蒋越一脸吃惊。
李银梅无奈地说:“虽然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学习,奈何这个社团的活动时间和我的课表冲突了,真是太可惜了。”
柳方把李银梅扒拉开,把目标定到了蒋越身上,问他:“你不会也冲突吧……”
蒋越笑了笑,说道:“冲突。”
“啊,不是吧,我不想一个人来啊!”柳方掩面假哭。
“不过我可以为了你翘课,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蒋越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