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亲手推开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足无措。

    周围人来人往，是我走过无数次的道路。医生不是麻木不仁，而是超出常人的冷静。

    记得刚学医时，特别喜欢古代医生贴的对联，“只求世上人无病，不怕架上药生尘”，“但愿人常建，何妨我独贫”，“何必我千秋不老，但求人百病莫生”。

    每每读到，内心触动不已。

    可我不是世间清醒，也不是百毒不侵。

    我驾着小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航行，波涛汹涌，摇摇颤颤，忽然看见了一座灯塔，我想往那边奔去，但又怕另一边将我推入狂风暴雨，无边黑暗。

    只是，我好像没什么自制力。我贪图那一刻的光明和温暖，哪怕只有一瞬。

    “怎么每次看到我都呆呆的。”蒋越揉了揉我的脑袋，笑着说。

    “没想到你会来接我，有点意外。”我实话实说。

    像他这样的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即使是这种任务。

    治病而已，我应该更加主动和配合才对，于是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挽住了他的手，说道：“走吧，去吃饭。”

    他反握过来，与我十指相扣。

    坐上副驾驶，一天没休息过的我倒头就睡着了。

    醒过来时，我的身上盖着一件黑色外套，应该是蒋越的。

    不过，他人呢？

    没有在驾驶位上，我往窗外望，黑漆漆的一片，偶尔闪几下光，应该是停车场。

    刚解下安全带时，身侧的车窗开了。

    蒋越站在窗外拿着手机给我照亮，说道：“下车，带你去吃火锅。”

    走出停车场时我才意识到居然是进了大学校园，我们曾经又爱又恨但绝对容不得别人诋毁的象牙塔。

    这里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的青春，抹不掉，说不尽。

    漫步在林荫小道，初春的风微凉中带着水气，勾得人神清气爽，身心都舒展起来。

    “你怎么不早点喊我”我只是想找个话题。

    蒋越说道：“看你睡得那么香，不想打扰你。你每个工作日都是这么度过的吗？”

    “习惯就好了。”我不想在他面前诉苦，这样显得我很不成熟。

    “那你呢？在国外忙吗？”我反问他。

    蒋越十分幼稚地用脚踢着地上的枯树枝，随口答道：“不忙，但是很寂寞。”

    我也很寂寞，从毕业开始，从蒋越出国开始，从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病开始。

    不知为何，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我质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出国”

    凭他的成绩和能力，offer拿到手软，根本没必要去国外镀金。

    我对未来的展望、期待，在得知他要出国的一瞬间轰然倒塌。

    那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一帧帧，一幕幕，钻进我的脑子里，啃噬着我的思想和灵魂……

    “这里没什么我眷恋的了。”

    “在国外发展更好，而且我父母都在国外。”

    “这条路我走不下去，为什么不肯接受亲生父母的帮助呢？”

    “我真的要走了，不回来了。”

    这些只言片语像是念台词一样，在我的耳边反复播放。

    昏暗的路灯让我看不清蒋越的脸，听力变得更加敏感。

    “因为你没有挽留我，柳方，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

    “那天晚上我问你，同不同意我去国外，你说当然好啊，祝我一路顺风。”

    那我能说什么，让他不要去说我不愿意

    我有什么资格左右他的决定又以何种姿态决定别人的未来

    我们仅仅止步于友谊，始于朋友，终于朋友。

    “所以你现在的质问又是出于什么心态你不愿意我走，当时为什么不说”蒋越把我拉到他面前，双手捧住我的脸，继续问道：“你不想让我走，想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没有，我只是好奇……唔……”

    他吻上了我的唇。

    只是简单的触碰，并没有深入，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是让我全身颤栗。

    无法习惯亲吻，何况是和蒋越。

    “医生也不会呼吸了吗？”

    我一把推开他，擦了擦嘴唇上的水渍。

    “你有点过了。”我觉得这不是正常恋爱的尺度，“至少得一个月才能……”

    我赶紧打住自己，只是治病而已，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哦，对对对，结婚八年，因为接吻时伸了舌头而被赶出房间。”他打趣道。

    我忍不住笑了，问他：“你初吻是什么时候啊？”

    按照时间线来算，应该是在大学，毕竟他只交了一个女朋友。

    “我的初吻啊，在高中，被一个笨蛋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