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物是人非(2)
而后的一切都很正常,考生陆陆续续进入考场填满剩下的座位,监考老师强调考场纪律和考试规则,分发试卷,开考铃响,开始作答。
是什么地方出现失误的呢?身边空缺的座位给出了答案,有一名考生还没有来。
主监考不高,体型微胖,性格如外表一样无害,脸上始终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扫到空缺的位置时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可是规则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考试正常进行。
九点十五分,考场的门骤然打开,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门外,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恰在此时,闪电带着难以想象的耀眼的光辉坠落,天空像被摔碎的镜子一般四分五裂,少女的模样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湿漉漉的校服紧贴皮肤,凌乱黑色长发掩盖的苍白小脸打破了玲珑曲线带来的不良遐想,反而有种形似水鬼的阴森,水珠不断从她身上滴落,在地面晕开一片片花瓣的湿迹。数息之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奔腾而来,平静的表象被彻底打破,考场中不可抑制地响起数道惊呼。
迟到的考生在开考后十五分钟抵达考场而没有失去考试资格,这是值得庆贺的事,谁也没有料到这也是悲剧的开端。
也许只有我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口,刚开始还是鲜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暗红,然后是暗紫,且越来越大。
这样的伤口一定很疼,因为她右臂的颤抖就没有停止过,连握笔都十分艰难。
意料之中,她的笔掉到了地上,刚好滚到了我脚边,我很自然地弯腰去捡,恰好触碰到了她捡笔的手,于是我得以发现她的指甲也变成了暗紫色。我把笔交还给对方,她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回去继续答题。
可是回到座位的少女没有拿起笔作答,反而双手环抱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剧烈到课桌都在轻微晃动,与地面摩擦发出扰人的噪音。颤抖了一阵后,她的五官逐渐扭曲,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然后开始大力抓搓自己的手臂,力度之大,令人咂舌。
有心阻止又不敢上前的主监考选择了言语劝导:“这位同学,考试的时间还很充裕,请你不要焦虑,更不要伤害自己。”
正是他的这份谨慎让他免于一场血光之灾,下一瞬,少女的衣袖被指甲划开,没有收敛力道的指甲直接在少女细嫩的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而手臂上原有的伤口已经溃烂坏死,流出腥臭的脓水。
主监考自认为找到了少女行为异常的原因,带伤考试,值得嘉奖,却不值得提倡,何况少女的伤已经严重到影响考试的程度。他继续劝说道:“同学,高考虽然重要,但生命和健康更宝贵,实在坚持不住了还是去医务室吧,我们可以明年再来。”
少女的瞳孔因极度的震惊骤然缩小,猛烈摇头表达自己的决心,尚未停止颤抖的左手扶持着右手将笔牢牢攥了起来。
对此无可奈何的主副监考商量一二后,主监考留下了继续监考且照看少女,副监考暂时离开教室联系保安与医务人员。
少女的反应更甚,双手撑着桌子猛然间站了起来。
再而三地扰乱考场秩序,主监考也失去了耐心,准备直接请少女离开考场前往医务室接受治疗,或在候考区等待医务人员过来。
然而他没有来得及说出任何一个字,少女以远非常人能及的速度扑到他身上,毫不犹豫地张嘴咬穿了他的脖颈,鲜血刹那间喷涌而出,甚至溅射到我脸上,是温热的,顺着脸颊滴落到试卷上。
也因此我的反应比其他人慢了半拍,在考生们一边尖叫一边挤出考场的时候,我仍然安稳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事实上,就算我大脑反应及时,身体也远远跟不上,毕竟除监考老师之外,我就是离少女最近的人。
挺身而出的是封阳,他身手矫健地翻过课桌,一把将少女从主监考的身体上撕离下来,怎料少女瞬间转移目标,和封阳纠缠起来。那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的我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可是我没有,所以现在的结局并不是命运的捉弄,是我自己的选择。
封阳制服了对方,将她死死按在课桌上,只要等到保安过来就可以功成身退了,目睹全程的我和封阳同时松了一口气,心照不宣地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当时的我想也许高考并不是我们的结束,或许是新的开始。唉!写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哪里会这么容易呢?
少女剧烈的挣扎折断了带伤的手臂,失去束缚的她转身向封阳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我讶异于自己能迸发出那样的潜力,以全身的力量撞开了封阳,于是,利齿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颈动脉被咬穿,血液急速流失造成大脑缺氧,我的意识很快模糊起来,身体也支撑不住地向后倒去。
生命中最后的画面是封阳冲过来试图将少女从我身上拉开,他的脸上有错愕,有惶恐,有悲伤与惋惜,还有我最熟悉的……自责。
尽管不认为活着有什么意义,我也没有设想过死去的事情,因为死亡在我眼中同样没有意义。那一刻,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的那一刻,我认为我应该永远记住他的名字,因为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等候他的到来,希望重逢时的他是白发苍苍的模样。
所以我现在到底算活着还是死了呢?如果我还活着,为什么感受不到疼痛,甚至忽略身体的创伤?如果说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活动?重要的是还能思考。我暂且认为自己处于生死之间的一种奇异状态,就像袭击我的病友一样。或许要和更多的人接触,我才能彻底弄清楚在我昏迷之后我的身体乃至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拔掉身上乱七八糟的管道,我跪爬着去捡我四散的脏器,这样节省了我很多的体力。醒来后的我丧失了很多知觉,唯有饥饿感越来越强烈,这也是驱使我走出房门的原因。
粗暴地将脏器塞回腹腔,撕下病友的衣料堵住创口,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握住了病房的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