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屋内屏风横拉,晃得人影朦胧。
在屏风后面,最终还是那小宫女秀文进来给回云疏换好了衣衫。
回云疏本还想把那用于缠身的束衣裹上,只是一不留神,那秀文却已将束衣连同她昨日的旧衣衫一同抱走,说是要浣洗。
为了方便太医问诊,那小宫女便没有给回云疏挽头发。
回云疏惶恐不安地一直在走神。
太医来了,会不会瞧出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若是瞧出来了,那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忽然联想到一些画面,她身子微微打了个激灵,心里更是忐忑。
待宫女撤掉了半个屏风,便可以看见常太医在外面已候了许久。在来的路上,常太医便已经听说了这小姑娘的病症是记不起以前的事情。
常太医请示过太子殿下后,便进来给回云疏诊脉。常太医先是把脉,然后借助工具轻轻翻动回云疏的眼皮。
回云疏不自觉的害怕,身子向后缩了缩。
“小主莫怕,老夫只是来为你看病,不会伤害你的。”
这害怕看病、害怕吃药的病人,对于年迈的医者来说,是见得多了。
常太医以老人家的口吻一边安抚着这个小姑娘,一边伸出手想去按一按小姑娘的后脑勺,毕竟失忆这症状,如果是外力碰撞导致便应有不同的治疗方法。
他也得先做出个判定诊断。
“不……”这一套动作可是把回云疏吓的心里惊了惊,太医的手法跟徐见然当时给她看病的手法是非常相似的,甚至更为精简熟练,这要真被查出来什么端倪,她就完蛋了!
她是见过太子殿下杀人的!
这不能被拆穿啊!
回云疏心下害怕,往屏风外面一瞧,急中生智!
她不断摇着头,躲开太医,跑着绕出屏风,倚在太子殿下的身边,两只手抱住太子殿下的臂膀轻轻摇动,目光盈盈,声线娇娇:“夫君,我没有病,不要问诊。”
以往她就是这般央求大师姐的!只是大师姐已经……
回云疏心下突然难过,却知道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立马把这难过的感觉压了下去,只是眼眶里因此不自觉的含了几许水光。
这模样看着更惹人怜惜了。
裴延感觉到自己手臂至肩膀碰上了一副柔软的身子,拿着茶盏的手轻微的晃了晃,里面的茶水也跟着晃了晃……
刚刚问诊那动静,他也是听到了。
裴延搁下茶盏,转头看着回云疏,定定看了她许久后,方才移开了视线,继而缓缓道:“跟孤走,便是要听话。”
“常太医。”
不等回云疏反应,裴延已经叫了常太医过来。
常太医听着太子殿下的吩咐,跟着过来。按照太子殿下的要求,这医诊是要继续的,不过他们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医者望闻问切,不用接触,也能换个方法。
“老臣已初步诊断过,只是现在还想跟这位小主确认几个问题。”常太医说到。
回云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这情形,估计是逃不掉了,但她没有放手,维持姿势,又往太子殿下身后藏了藏,才微微点了点头。
常太医问:“姑娘近日可曾头疼脑热过?”
回云疏美目微微睁大,心想这老太医真厉害啊,于是老实承认:“昨夜,昨夜疼过。”
昨夜脑袋疼,疼得她整个人直抽抽,然后就在太子殿下的面前晕过去了。虽然晕倒了,但是这事她是记得的,并且清楚的知道瞒不过去,所以大方承认。
常太医继续问到:“那昨夜可有看到什么或者磕碰到了什么?”
自然是有看到的,只是不能说罢了。
“……”回云疏换了一种说法,但又觉得不够妥当,所以回答得极为小声,然后抬头偷偷瞧了一眼裴延,又收回了眼神低了下头。
常太医……?
这就说完了?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小主可以大点声说,臣老了,没听清。”今日这问诊怎么这么为难他老人家!
回云疏低着头不说话。
常太医倒是眼巴巴的等着。
直到那太子殿下不明显的勾了勾嘴角,懒散又矜贵的开了口,说到:“她说昨夜看见了孤。”
那小姑娘倚在他身边,裴延自然听见了那句话,她说的话是——昨夜看到了夫君。
回云疏低着头,在他人看不见的阴影中,眨了眨眼,心里叹到:她必然不能说是因为恢复记忆了导致自己脑袋疼吧!只能借“夫君”一用了。
听到答案的常太医,这下更无语了。
这让他接下来如何继续问诊,难道问看到太子殿下之后刺激到你了吗?
……当着太子的面议论太子?
他年岁大了,但并不是活腻了。
“常太医。”
常太医纠结了许久不知如何继续下去,直到太子殿下唤他这一声,常太医感觉仿佛天籁,得到了解救。他跪下回答:“臣在。”
“看见记忆中的人为何会头疼?”裴延问。
“触碰到了丢失记忆,若是要恢复,可能会让人头疼。”常太医只能按照刚刚观察到的和医术上曾经讲过的病症来阐述,毕竟这种事他也拿不准,也鲜少遇见这类病人。
“为何失忆之人会做出与以前相似的事情?”裴延曾经听月九报告过,这小姑娘在徐家做的事情,依然还是跟佛堂有关。
常太医犹豫了一下,给出了解释:“这也是正常现象,肢体潜意识还是存在的,自然会对曾经熟悉的事情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何时能恢复记忆?”裴延问。
“这……因为记忆有损,或者能找出失忆的诱因,能更快恢复记忆。这期间老臣会先开些温和的药房来引导治疗……”常太医暗自决定,得去一趟徐家,跟徐院判商量一下这个症状,他的确不曾直接接触过这类病人。
“给孤治好她。”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是,臣领命。”
回云疏在一旁听得心惊不已:难道自己在徐家的许多事,太子殿下都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待太医走后,回云疏为了不暴露马脚,她将原来抱住未松开过的臂膀,又环得更紧了,又小两步靠上前来说:“夫君,我没有得病。不,不要吃药。”
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可以以后再想。
现在的问题是,她现在是个已经恢复记忆的人。不能吃药,要是吃了,没病的都吃出病来了!
回云疏只能试图求太子殿下改变主意。
裴延把回云疏缠着自己的两只手拉下来后,自己仅用一只手掌,便将那小姑娘的两只手拢在一处,擒住手腕,一把将那小姑娘拉倒了自己面前。
他坐着,小姑娘站着,恰好四目相对。
回云疏不明所以,也没有挣扎,她轻声问:“夫君,怎么了?”不过这般姿势,那张俊脸直接放大在自己眼前,距离极近,回云疏内心禁不住念了八遍戒色,却依然止不住耳根泛红。
裴延却意外这小姑娘竟对自己毫不防备,一点都不挣扎,故而他手上稍稍放松了一些力度,淡声道:“可还记得,孤对你说了什么?”
只是他这一放松力度,那毫不设防的小姑娘便由着身子的惯性的不自觉的往前倾斜,那颈下被衣料覆盖住的柔软的地方,又碰到了他的身上。
这对比忽然明显起来,几月前那还在寺庙里的小姑娘,着实又长大了。难道在徐家过的比寺庙过得好?
回云疏忽然感到太子殿下的视线变得有些危险,她咽了咽口水,说到:“要听话,云疏听话,吃药。”
这姿势持续好一阵,直到回云疏快有些撑不住了,才听到太子殿下说到:“一会孤让人来接你,跟着走,明白?”
回云疏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她也不问去哪儿,总之是明白失忆这一关算是已经过了。
——
梨苑里。
太子来的时候,那些莺莺燕燕不知道,当太子离开的时候她们全知道了,嘈杂个不停。这太子刚离开梨苑一会,回小主这屋,便已经有四五波被派过来打听消息的奴才。
大太监李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他又十分淡定:这梨苑的小主们,基本上都是王公大臣、太后、甚至是皇上送来的。太子从不亏待她们,该有的都有,但是却从不踏足这里。
这种行为,从这一方面来说,既给了这些女子希望,另一方面来说,又在明面上给予了她们绝望。
太子殿下离开后,李且便找侍卫围了回小主这地界,不让那些女子派人过来打听。
打听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的了解,只是刚刚在门口候着的时候,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回姑娘怕是在宫外跟殿下认识的,只是得了病,才接回了宫里。他后悔着昨夜里没有多想一点,把人送来了梨苑,现在明白了,回姑娘这情况必然得跟梨苑的女子区分开来。
只是他也得抽空跟戚公子打听打听这姑娘的来头了。
——
在房子里面的回云疏,不知道这一墙之隔外的纷扰,只在大口大口的灌着自己喝水。
逃过一劫的感觉,需要喝水来压压惊。
太直接面对太子殿下那张脸的感觉,也需要喝水来压压惊。
又过了好一阵,这房间里里外外都安静了下来,回云疏才又活了心思来考虑问题。她没有把心思分散去想其他的,也不管一会有人会带自己去哪儿,只是独独思索着要怎么出宫一趟。
那被烧毁的纸团上所写的地址,是京城外城的一间书画坊。
回云疏握着空空的杯子,思索了极久,忽然之间她眼睛亮了起来,她想到自己还有一样东西落在了徐府!故而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