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入夜。
东宫静谧,月色下灯影幢幢,有一道纤长的身影潜入。
“主子,月九来报。”戚子之在门外低声请示着。
不多时,屋内低声传来应允声,月九便走进了屋内。
戚子之犹豫了一下,想问些什么,但没问出来,于是他跟着月九进了屋,只站在屋内的门边听着。
“主子。”月九行了礼,不曾起身。
“属下在徐府数日,查到回姑娘是被徐家少爷自城外救回……她今日独自进了一间玉器铺子却遇到好色歹人……”月九将事情简明扼要的报告着。
裴延头也没抬,指尖未停,握着狼毫笔行云流水的书写着,笔酣墨饱、苍劲有力。终是得了空去蘸了蘸墨,复而继续书写,他问道:“你出手了?”
“是。不过没有被回姑娘察觉。而后徐家少爷来接了回姑娘回府。”月九如实禀告。
裴延正写字的手微微顿了顿,他直起了腰身,淡淡道:“这徐家少爷真是个好人。”
天色昏暗,令人分辨不出他面上的喜怒。
月九听了这话不明所以,也没有得到下一步的指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屋子内骤然寂然无声。
良久,当那笔尖的墨水即将要滴落时,裴延搁了笔,他平静地说到:“将那几人和铺子都处理了。”
“是。”月九得准信,心里小松一口气,退了出去。
她离开前瞪了一眼矗在门边戚子之。
——为了送她进徐府,让她演了一出“卖身葬父”这个破戏码的罪魁祸首,她觉得自己能记仇很久。
……
回徐府的一路上,回云疏坐独自在马车内。
她掩面压低了哭泣的声音,却止不住抽抽噎噎,殊不知这样却更惹人怜惜。
这声儿隔着马车,若隐若现的传入徐见然耳里,他皱了眉,挂怀不已,暗暗思忖到:这个样子,定然不是丢走这么简单了。他明儿得找个时间,问问回姑娘今日发生了什么,或许是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
车前的马匹被赶得极快,不一会便到了徐府的侧门。
桃竹看见少爷赶着马车归来,焦急迎上。她不敢宣扬,压低了声音,期盼的问到:“少爷,云疏找到了吗?”
徐见然颔首,并吩咐桃竹:“好生照顾回姑娘,莫要让人发现了端倪。”
桃竹应道。
徐见然看着桃竹已扶着回云疏下车,他便转身匆匆离开去了药房,得去熬一份安神药。这个点不便惊动别人,他得自己动手。
回到祠堂旁边的屋子里时,回云疏早已不再哭泣。她看着桃竹着急的样子,心怀歉疚,轻声说到:“桃竹,让你担心了。”
桃竹听到却摇了摇头,她发现过了时辰,还找不着回云疏时,已经在不停的自责了,幸好,幸好少爷找着到了人。
她劝到:“你莫要说了,这说起来也是我不好。你第一次上街,我要是能不图快分头行动,要是能耐住性跟你一道走,就不会发生让你走丢的事情了。”
“我在桌上放了一份热粥,是温着的,你要吃。”
“还备了水,你沐浴歇息。有什么事情,不如歇息好了明日再说。”
桃竹过意不去,在少爷去找人的时候,早已悄悄备下这些。
回云疏听着她关怀的话,微微一笑,一一应下,送着桃竹出门,承诺着明早一定恢复好。
……
半个时辰后,回云疏手里摩挲着夫君的白玉扳指,侧身躺在床上,娥眉微蹙,不曾睡着。她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脑海中思绪万千,她不知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寻到夫君的线索。
但或许是今日太过疲惫,不多时,她还是沉沉睡去。
夜幕中月亮高挂。
徐见然拎着一份安神药来到祠堂的下人屋时,却发现回云疏的屋子里已然熄了灯。
他在门口踟蹰片刻,终究是叹了一声气,又拎着药盒,退出院子,默默离开。
等徐见然离开这个院落后,院落旁边高大树木梢稍稍晃了一下,便有人落入院中。
月九回来了。
……
翌日破晓。
回云疏走出屋的时候,便看到桃竹着小厮送来了一堆东西。
她逐一打开看到,这些便都是那采买清单上写的各类香烛、香具。
趁着徐老夫人还未到祠堂,回云疏核对过未有缺漏后,便开始收拾祠堂、摆放香烛。
约莫巳时,徐老夫人方才领着仆人走进祠堂,来的比平日晚了一些。她一眼便远远看见桌案上琳琅满目的各类香烛,整整齐齐的分类摆放着,于是走进屋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待徐老夫人进屋,回云疏恭敬的请安后,便退到了门边安静的站着。她知晓,今日徐老夫人来的这般晚,定是不会像平时的礼佛时间一般久,多是想来看采买回来的香烛罢了。
徐老夫人围着桌案转了两圈,这也拿起来看看,那也拿起来看看,选了两种香,让回云疏把屋内原来的香给替换了上去。
回云疏熟练的点上不一样的香烛,又灭了火折子退回原位,一切规规矩矩。
徐老夫人觉得很满意,看着回云疏越发顺眼,她点着头缓缓道:“做的不错,把今日从醉仙楼带回来的糖蒸酥酪给这丫头送一碟子来。”
当下立刻有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应了一声,便出去取糖蒸酥酪。
回云疏受宠若惊,赶忙行礼:“回云疏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免了她的礼,而后在齐嬷嬷的搀扶下,面对着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跪在蒲团上,转动着手上佛珠低声呢喃。
一个时辰后,香燃尽,徐老夫人便离开了。
回云疏将这一队丫鬟仆妇送出至门口,便回到了自己屋子。
她尝了一口那糖蒸酥酪,真是香味扑鼻、入口即化,甜的恰到好处,不愧是桃竹曾经给她介绍的,说是外城最好的酒楼那买来的。她眼眉微弯,心念一动,她将一半糖蒸酥酪用油纸包了起来,便想着给桃竹送去。
回云疏拿着包好的酥酪便出了院门,却不想刚出了院子,便碰上徐见然。
她作揖,轻声道:“徐公子安好。”
徐见然看到回云疏便眼前一亮,他喊住她,问到:“回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其实他是特意来找回云疏的。前面他在门口等了许久,直到祖母离开后,方才敢出来。
“回徐公子,我……奴婢本想去找桃竹,但也没有什么急事。徐公子是要进祠堂吗?”回云疏自然是猜到的,一般除了老夫人,就没有人会来祠堂。徐见然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有事找她。
看见徐见然点头,回云疏便带他去了祠堂的侧屋。
徐见然落座后,开口道:“回姑娘,无外人时,你不必,不必自称奴婢。”
他自觉这话说的突兀,脸颊微红,又连忙问到:“我来是想问问你,昨日是发生了什么?”
回云疏愣住了,而后点了点头。
果然昨日的事情,是逃不过必须回答了。她犹豫几番,看着徐见然回答到:“徐公子,您是救了我,又帮了我许多忙的人,我欠了您许多,理应不该瞒你,但是希望你帮我保密,可以吗”
徐见然看着回云疏那双写满小心翼翼又期盼的眼神,重重的点了头,却在不可置信中看见回云疏对他跪了下来。
“徐公子,其实昨日是我的错,我趁着采买能出府的机会,便想去找我夫君的消息,没想到却误入了黑店,留至傍晚,差点被抓。求你不要责怪桃竹。”
“我不责怪她,你先起来,回姑娘,你起来说话。”徐见然急了,站起来赶忙去扶她起来。
直到两人坐下后,徐见然问到:“回姑娘,你可真有夫君?这京城茫茫人海,你如何去寻找?”
回云疏低下了头,双手悠然抓紧衣角,呢喃的声音带着一丝甜意:“我自然有夫君留下的信物,是男子用的。”
徐见然自然是不相信的,这回姑娘得了失忆之症,只怕是认知与记忆混乱也有可能。
况且,现下他也是不肯相信的。
他试探到:“回姑娘,你可曾有想过,这信物可能是你家父、亦或者家兄所留……”
回云疏忽然激动,打断了徐见然的话,掩面抽泣起来,“不会,不会的,定然是我夫君!你不可以这么说,不可以……呜呜……”
“你别哭,回姑娘别哭。”徐见然哪里遇见过这情况,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身上也没有带帕子的习惯,只能不停劝慰回云疏别哭。
“呜呜呜……”
不得章法,他心软万分,只能先哄着回云疏说到:“你别哭,我帮你找夫君可好?我是男子,出府找人肯定更为容易。”
回云疏听到此话,突然觉得甚有道理,但又难以置信,含着泪水美目一动不动的盯着徐见然,生怕他在忽悠自己。
——真的在忽悠人的徐见然又红了脸,他赶忙掩饰到:“我叫小厮送来纸笔给你,你写上一封信,再将信和信物一同交与我罢,方便找人。”
不等回云疏再说什么,徐见然便甩袖匆匆离开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