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黄瓜从藤上长出来的时候，恐怕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撞脸池子里的莲花。
在雁屿的精细的刀法下，一朵朵黄瓜做的莲花乖乖地摆列成一排。
她本以为看完雁屿秀刀工，刀就该差不多回到她手上，由她来进行下一个紧张的步骤。
雁屿垂眸专注，修长漂亮的手指和银质锋利的刀按在一起，手中的动作不停，有几分养颜。
岑时时耐心地等了等。
小莲花池塘有了雏形。
她锤锤肩膀，又耐心地等了等。
池塘的规模逐渐扩大，黄瓜种族岌岌可危，即将全员被迫改属性。
岑时时伸手拦住雁屿。
雁屿淡淡点头收了手。
小莲花池终于不再扩张。
他将她的餐食安排妥当后，坐在她的对面，端起那碗已经变成凉面地阳春面。
岑时时看一眼自己盘里的刀工一百零八秀，盛夏时节，长得正旺盛，生命力顽强，堪比达官贵人大宅子的微缩版莲花池。
再看一眼对面人碗里的黑心阳春面。
她伸出手拦下他，“礼尚往来，你等等。”
岑时时站起来，俯身将他凉透的阳春面端起，重新回到灶台边，背对着雁屿开始忙碌。
他这么好，给她雕花，她还想着一刀下去一命归西。
岑时时连声摇头，镇定自若地掏出绝命五毒散。
她又点了好几个火符加热，让这碗平平无奇的阳春面，变成平平无奇的热乎阳春面。
很快阳春面就热好了，碗壁烫手，她笨拙地使用着悬浮咒符，好半天才从灶台上挪至小桌上。
上面还撒有葱花，虽然不比小莲花池来的丰富，但诚意到位了嘛。
雁屿看着葱花旁的金色粉末，问她这是什么，挺好看的。
岑时时随口答句香料，眼神不自觉飘到角落里的小瓶罐。
雁屿微微颔首，拿起筷子准备吃，动作不带一丝犹豫。
果断的就好像在洞穴里初见他时，一袭白衣倒地，识海被她侵入，也说无所谓，将死之人，何必在意这么多。
她心底突然一阵烦躁，捏了个悬浮咒，阳春面连面带碗，颤颤巍巍地从桌面飘起，一路晃晃悠悠至灶台，踉踉跄跄跌落，勉强没将汤水翻出。
且不说系统会怎么对她，光蓝蔚的哭天抢地她就脑壳疼。
雁屿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的所作所为，什么也没问。
如果他压抑住黑化本能，也不是不能走回原剧本，他的狭义心肠，更或许将在乱世里救下许多人。
少女轻飘飘地丢了句“加热了不天然了，下次再给你做好吃的”，随手拿起小刀和土豆开始学着他的样子，找准角度，歪着头一刀刀刻。
一个土豆咕噜噜滚下砧板，在她手里一点都不听话。
这人干活真利索啊，在削土豆泥这件事上颇具天赋。·
雁屿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岑时时看起来像是知道很多事，很多他忘记的事，或许和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恐怖画面相关。
以及那些他压在心底的血腥念想。
他知道自己花了很大精力，才压制心底想要烧死那名男弟子的欲望。
他或许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死不足惜吧。
陪她演荒诞的道侣关系，又演拙劣的鸿门宴，他早不抱活下去的希望。
倒是没料到，她最终未下手。
少女神色平静，手握小刀，每一刀都带着狠劲，很快就将胡萝卜给削得坑坑洼洼。
少女并不气馁，她又从一旁拿起个头更大的胡萝卜，小刀在她手里灵活地转动，没一会，胡萝卜变得面目全非。
雁屿：……
应该不是看上他的刀工，杀了可惜吧。
-
清晨，鸟都还没叫，岑时时就已经起来了。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山中起薄雾，朦朦胧胧一切都不真切。
晨光笼罩大地，光芒格外亲近人，身心再舒畅不过。
万事万物都很美好，除了岑时时。
作为宗门里第一不受待见的人，她一直循规蹈矩。
能不去早课就不去，能不去晚课就不去，能不去修炼就不去，能多远离大众就多远离。一直以来都过着和平而安稳的日子。
而这一切的美好，在雁屿一战成名后，消失殆尽。
前往练法天坛的路上，雁屿走在她身旁，嘴角带笑。
和一脸起床气的她不一样，看起来神清气爽。
这位大哥，从入夜开始就在打坐吸取天地灵气练功，天亮时还一脸依依不舍昨日月光。
得知他们要去修炼早课，一脸难掩的喜悦。
看得蓝蔚惊呼不理解。
怎么有人会这么喜欢修炼？不累的？
是，作为学渣的她也不理解。
岑时时连连点头。
清晨，练法天坛。
入眼是三座高耸入云的殿楼，如同灵霄宝殿，通体雕以深褐色咒符，工巧之极让人惊叹不已。
中央处是巨大的天坛，气势恢宏，最外一圈绕着万年长青的瑞草，万木宗的弟子们最常修炼的地方，便是这里，乃灵气聚集最旺之地。
清晨修炼的弟子已然不少，约摸过百人，各自找了合适的位置打坐，闭目修行，专心不二。
他们从青石地板到白玉台阶，轻微的脚步声响，立刻引来瞩目。
修炼弟子们手上的动作未停，气息调整，看一眼穿戴面具的男子，收回目光。
背地里俨然传音炸成一片。
【就是这人将道闻打上？】
【传闻假的吧，探测不到他的气息，就一新入门弟子，不足为惧。】
【非也非也，要我看，这人深藏不露才将灵力藏得丝毫不漏。】
【下注吗？大师姐肯定在这人身上能找到什么好处，来讨好小宗主。】
【下。三百灵石，这人最后连人带皮都会是小宗主的试药人。】
【五百灵石。】
【跟，我下八百，外加替人积累修炼十五日时长。】
浑然不知自己成为赌注中心的岑时时抬脚，再往上踏过一小阶平台，轻车熟路地判断好地形，两眼放光，准备前往东南角一处隐秘之地修炼。
何谓隐秘之地？在长老面前混个眼熟就可以撤退的好地方。
在无心修炼的学废岑时时眼里，这样的好地方都是要抢的，她正要提脚，手腕被雁屿拉住。
雁屿：“介绍一下？”
岑时时应声点头，转头看蓝蔚。
蓝蔚：“……失忆症还会传染？”
岑时时把头扭了回来，也觉得不回答不妥当。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宗门一切随心，练习轻松，重点在于表达对修仙的诚意，打坐半柱香时间意思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蓝蔚一脸的震惊，高壮的身形晃了晃，在微风中一下子没站稳。
偶然间路过的弟子刚迈出的步子，僵在了空中。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岑时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个折磨人的大师姐，自己立下的诸多磨人修炼法子，都忘了干净？
每天要打坐满五个时辰的恶毒条例，不是她定下的？
如若因天气恶劣就不来露天修炼，立即丢至秘境最深一层饱受苦难折磨。
想当年，与他同一时间入门的弟子，遭人蛊惑，修炼走火入魔，在秘境里大开杀戒，眼看要降伏不住，没想到他竟如犯病一般，回到了练法天台打坐，他们这才得以降伏下他。
都把人逼成这样了！！
她现在竟说打坐半柱香时间就可以回去了？
如何能说得如此轻松！
他看了又看，再三确认了这人确实是大师姐没错。
“怎的了？”
他回头看，是小师妹连鸯。
连鸯个头娇小，笑起来眉眼弯弯，很讨宗门师兄师姐的喜欢，自然也很得岑时时的喜欢。奈何连鸯如宗门中的其他人一样，对岑时时是又怕又惧的。
连鸯顺着目光看过去，许久未见的大师姐竟来了。
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在上一回见面之时，大师姐就嘱咐她，要盯紧清晨修炼的规矩，绝不能轻易让人破坏了。
她不忍大家辛苦，好几日都睁只眼闭着眼，大师姐，该、该不会是来查岗了吧。
她一下子泪汪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头，蓝蔚听了岑时时的话，一时拿不准这事大师姐心血来潮的新变革，还是随口的玩笑。
犹豫再三还是简略地挑了些大概的宗门活动日常说。
岑时时在一旁跟着听，听着听着就差点睡着。
整个宗门的日常简单，打坐，做任务，帮长老跑腿，打坐，有秘境就去刷宝物，打坐。
放在网游世界里，就是上线2小时就想删游戏的平淡和无聊。
听蓝蔚提了一嘴往常是要修炼满八个时辰才行，她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她观察了一圈周围，表面上大家都在修炼，可不少人就只在闭目养神。
岑时时很满意，拒绝内卷，人人有责。
她用手捏了个决，用上了听音符，能放大特定区域的声音，听修士们看似修炼的时候，都在摸些什么鱼。
以便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好地摸鱼。
【你们说，小宗主是不是被绿了。】
【你还记得上次小宗主生气，哇那场面……】
【我倒觉得不一定，他看起来根本不在乎大师姐是生是死。】
长老怎么还不来。
她四处望了望，又换了一个区域听音，这几个弟子的讨论，让她心下一惊。
【对了，听说心魔的事是真的，小宗主正在四处打听消息呢。】
【我也听说了，冶志表现得太可疑……咱们要不要也试试抓心魔？】
【嘘，这事儿咱别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