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对她说，没事，我在。
没了唯一的生活来源，时念尽管心里有些没底，可学习的进程不能被耽误。
她四月份开始准备跨考，已经差别人一大截了，再不能拖延下去。
调整好了作息时间就立马实行，这天她起了个大早，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她得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到公交站。
楼里的电灯早就坏了却没人来修，她用手机打开手电筒，楼里黑洞洞的，微弱的光仅能照亮通行而下的楼梯。
亮光打在锁眼上，时念手里拿着钥匙对上锁眼。
突然，隔壁门哐啷一响。
四下安静之时，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楼层，这开门声显得陡然且诡异，放在耳边炸开一般。
加上之前房东那似有似无的警告，她身子顿时一僵，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身后多了个人影走出来。
逐渐走进她手机延伸的亮光里。
白炽色的灯光里，男人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年纪三十多的样子，个子中等，样貌端正，笑眯眯的。
手里提着个黑色袋子，眼睛往她身后的双肩包扫了下，笑着打招呼道：“早上好，出去学习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垃圾袋，“我去扔垃圾，顺便晨跑，一起吗？”
时念只感觉一颗猛然乍起的心在慢慢回归原位，心下的躁动也缓缓消失不见。
她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后知后觉地拔出钥匙，轻轻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赶车，不顺路。”
那人了然地笑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下楼走远了。
时念看着他的背影，没出息地打了自己一下。
人家只是正常出行，碰巧遇到友善地打个招呼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她倒好，紧张的不得了，搞得全天下的人都意图对她不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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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她学了一天，没心情做饭，索性去便利店买了包方便面。
她和便利店老板这几天也算混了个脸熟，老板看着她走向收银台，又扫了眼她的装备，嘴角牵着笑，很自然地聊开了，“这是刚回来？大晚上就吃这么辣的？小心胃难受。”
“嘿嘿，谢谢老板，不过没关系，我喜欢吃辣。”时念打开手机二维码支付界面。
“看不出来，一直以为你南方来的，白白嫩嫩的，长得这么水灵，想着口味清淡，没想到爱吃辣的。”
“那我就当您夸我啦。”
她将方便面揣在怀里，随意地摆了摆手走出了便利店。
她沿着路灯走入小胡同，再转几个弯儿就能到小区。
这边平时总会有几个人扎堆儿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添了几分人气。时念想着这条路比走马路近了不少，人多她也不害怕，所以就习惯了走这里。
不过今天有点奇怪，小胡同黑漆漆的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远处却莫名传来几声隐约的清脆声响。
音量不高，叮叮当当，很有韵律，和着呼啸的风，反倒有几分意外的和谐好听。
愣是让她觉出了几分诡异与骇人。
小胡同不短，走了几分钟，时念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儿。
她之前以为是谁家的铃铛响，可走了这么久，竟还是若隐若现。
仿佛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脚下步伐没停，走路姿态正常，却集中了的精力来仔细辨别身后的声音。
沙哑摇曳的晚风中，还夹杂着模糊的脚步声，踩在混有小石子的土路上，落脚扎实，声音很沉。
是个男人。
距离大概在胡同尾，离她两三百米的样子。
时念心中警铃大作，四月的微凉天气，她的额头上冒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她害怕极了。
时念不断地给自己不要慌的心理暗示，脚上却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可那身后的脚步声就像跟定了她似的。
她快就快，她慢那脚步声也就跟着慢下来。
如此几番，不是巧合。
甚至有几秒她以为，后面那人已经无限接近她，就要冲上来把她拖走。
前面是个拐弯，她没去过。时念镇定心神，攥紧拳头，憋着一口气拼尽全力地往拐角的方向跑去。
那一瞬间，她听到，那男人也提了步子猛追在她身后。
呼呼风声，混着砰砰砰的心跳声，黑暗极速向后褪尽，成了静默的背景板，时念漫无目的地跑着，感觉嗓子充血，呼吸逐渐艰难起来。
她心里只有一件事，拼命跑，死也不能让身后那人抓住。
这附近偏僻没有摄像头，若是被抓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仿佛过了光年之久，又仿佛没过多久，眼帘中乍然映起亮光，便利店的标牌在绝望的黑暗中燃起一丝希望。
里面人影憧憧，灯光灼灼，显得温馨而安稳。
时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地向里面跑去。
便利店老板抬起头，“欢迎光临”四个字还没脱口，看到时念去而复返，再瞥了眼她的脸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这是怎么了？”
时念身处光亮之中，终于感觉了几丝活人气儿，她缓了缓，佯装无事地笑笑，“我不想吃这个味道了，您说的有道理，这个太辣了。”
“换。”老板怔愣地点点头，有些莫名地嘟囔道，“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呢，火急火燎的，这把我吓的。”
“我怕黑，跑着来的。”
她背着身走到货架旁，余光却不住地向外面瞟去。
空荡荡的黑暗中，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地站着，寥落而冷清，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人大概早就放弃离开了，不然以她的体力根本不可能安全跑到这里。
虚惊一场。时念暗暗地长呼了一口气。
她不知望了多久，便利店老板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走到她跟前，“你真没事儿？”
“真没事，我就是太饿了。”时念取下个海鲜味儿的，冲着老板淡淡一笑。
临走之前，她调出手机拨话界面，并将声量键调到最低。
老板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忽然叫住她，“一袋不够吃，再拿一袋吧，不收钱，送你的。”
时念笑着摇摇头。
老板把方便面塞到她怀中，“小姑娘独自一人在外，别净省吃俭用的，对自己好点儿。”
原来是把她当成独自在外打拼的可怜小姑娘了，时念不禁失笑，她并不想解释，只是顺着人家的好意回道：“谢谢，我会的。”
回去的一路上都平安无事，什么都没发生，平静到时念以为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凭空臆想的。
像之前的无数次一般，她熟悉地打开手电筒，掏出钥匙开门。
忽然，对面的黑暗中传过来人声，“停电了。我想你一个小姑娘害怕，就在这儿等等你。
时念转过身去，看到早上遇到的那个人蹲在门口，正看着她。
他走到时念跟前，递给她个手提袋，“我就说你学习一天肯定懒得做饭，吃方便面多不健康。这个，老字号的粥，特别稠，尝尝。”
时念本想婉拒，可一想到早上的情形，她就有点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她一手接过，刚准备道谢，却募地顿了一下。
只见男人宽大的褂子遮掩下，有什么东西在幽寂的黑暗泛着金色的光晕。
随着男人身体幅度的摆动下，清微的叮当声悠悠作响。
时念的睫毛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她脑子轰地一下炸开，警铃声响彻边际。
那人看她动作愣了一下，“怎么？不想喝么？”
她笑着摇摇头，很自然地接过，手却不动声色地伸进了口袋。
“怎么会？谢谢您。”
“你还不进去么？”男人始终盯着她，“现在停电了，我家里有煤气灶，要不来我这儿给你热热？”
下一秒，手机响了。
时念抱歉笑笑，背过身去接电话。
黑暗中，男人颇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儿。
“秒秒，你到哪里了？怎么还不来？”
手机另一端的易秒秒一头雾水，“不是你刚刚打给我的么？我什么说去找你了？”
“这就快到了？”
她随意地往台阶下踱步，不疾不徐，神情愉悦，很自然交谈的样子。
“嗯，好，我等你。”
霎那间，男人稍稍走神之际，时念拼命往楼下跑。
男人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瞬间反应过来，脸上闪过恶狠狠的表情，一把就要抓住她，时念把双肩包往那人脸上砸去。
男人错身躲过，终于恼羞成怒发了狠戾。
时念楼梯刚下到一半，头发便被一只胳膊死死抓住。
她被揪得眸子泛出泪花，心里猛地生出一股狠意，直接把手机往他眼睛上拍去，腿朝着男人的要害处踢去。
身后人没料到她会在狭窄的楼梯台阶上这样不要命的攻击法，不禁吃痛，手猛地松开。
时念倏地解脱了桎梏，身子不稳受到惯性，直往下滚去。
幸好只剩几个台阶便到了楼梯口，她忍着身上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腿早就虚得无法直立，饶是这样，她也不管不顾，手脚并用地往前跑。
不管怎样，只要能逃离这个地狱就好。
时念就以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横冲直撞地往前跑，眼瞅着快到小区门口了，保安亭的灯光若隐若现，她拼了命地往前奔去，却撞到一堵墙似的胸膛上。
那人抓着她手臂，时念再次被之前的恐慌感席卷，整个人完全崩溃。
她发了疯似地向这人攻击，想要挣脱束缚。
“小念。”易宿架着她的两只细胳膊，看着小姑娘完全不像往常文静淡然的疯狂模样，不自觉地低吼出来，“时念！”
面前的姑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终于停止了疯狂的举动，猛地一震，完全脱了力般往下滑。
“是我。”易宿的声音低到不行，却也温柔到不行。
他单手扶住时念的腰，将时念的全身力量附到自己身上。
“易宿，是你。”时念几乎是含着哭腔说出了这句话。
她感觉自己委屈极了，也没用极了。
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痛到不行，累到极致，只想倒头躺下去。
管他是生是死，明天的太阳会不会升起，现在的她只想解脱。
被易宿看到了自己这副样子，大概自己人生所有狼狈屈辱的瞬间都被他见证了个遍。
但也幸好是他，她才能完全放下所有不安和惶恐，安心地把一切交给眼前这人。
易宿身上只穿着一件薄风衣，满身寒气，胸口还在沉沉地上下起伏着。
他本来正在这附近参加个参加和人谈合作，突然收到易秒秒的夺命连环call。
易秒秒什么性格他知道，不接电话没罢休。
一接，就听见那头急冲冲地说时念家里进了坏人，怕是出了事儿。
他想都没想，当下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连闯好几个红灯。
刚进小区，就看到了仓惶逃出来的姑娘。
灯光下，他注视着小姑娘满脸泪痕，狼狈又脆弱的样子。
心里不是滋味儿，着实不太好受，易宿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也只是化成一句低沉的，“没事，我在。”
他拉小姑娘拉入怀中，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地安抚着，“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良久，怀中的姑娘终于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