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元夕的夜幕灯火通明，街巷欢声笑语。
顾廷面前两个大碗，一碗灵茶馅，一碗黑芝麻馅。他斟酌着先吃哪一口味，灵茶喝过，大概能想象出灵茶元宵的味道，但黑芝麻他没吃过。
于是顾廷挑黑芝麻馅的先吃。
这元宵很好吃，入口滑润，咬下软糯的绵皮时里面的甜甜的馅渗出，带着黑芝麻的香味。
南宫微宸各吃一个就被腻着了，他看着顾廷吃。
顾廷倒是吃得干净，一碗六个的黑芝麻元宵就见底了。
余光觉察到旁侧注视自己的视线，顾廷抬头看过去。
对视的瞬间，南宫微宸顿了下。
然后就见南宫微宸忽然低笑。
顾廷：“你笑什么？”
“元宵好吃吗。”南宫微宸道。
“嗯。”顾廷道。
顾廷打量南宫微宸，每次南宫微宸笑，都不告诉他原因，顾廷追问道：“所以你在笑什么。”
南宫微宸抬手把顾廷嘴边的芝麻馅抹去，“就要吃到脸上了。”
“……”
……顾廷自己又抹了抹嘴角。
“还有吗？”他下巴抬起，问南宫微宸。
南宫微宸扫过一眼。
“没。”嗓音低沉。
顾廷点头，他转而去吃灵茶馅元宵，却留意到南宫微宸跟前的两大碗。
顾廷：“吃完了？”
南宫微宸应声。
顾廷见他碗里只被吃了两个。
“你好浪费。”
说完就把南宫微宸那俩碗挪到自己这里。
—
顾廷和南宫微宸走在路上，像大家一样，围观热闹的舞狮子，精彩的耍龙灯，猜灯谜，放祈愿灯。元夜被万千红火天灯照亮，和圆月明亮地悬在天上，遥寄众生心愿。
顾廷坐在河边，望着漂在水面上的莲花灯。
花灯燃着红光，浮洒在幽静的水面，倒映着元夕的光景。
南宫微宸在后方瞧到了什么，然后他转移视线到顾廷，注视了须臾。
他对顾廷道：“在这等我下。”
顾廷转过头，“怎么了。”
南宫微宸没多说，正要离开，却脑海闪过之前在中州岭未知领域的树林里、单独留下顾廷时的画面，于是补道：“很快回来。”
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顾廷注视南宫微宸的背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消失。
这是去做什么？
顾廷扭回头，继续望着水面浮动的莲花灯。
小阵子过后，上方投下阴影，身影坐回到旁边。
接着顾廷手里被塞了个什么。
低头看去……
一愣。
“瞧见有捏面人的，便让老师傅捏了一个。”
嗓音落在耳边。
顾廷垂眼望着手里的小雪狐。
小雪狐的额间，还有一抹精致的红梅花钿。
“红梅花钿是你后画上去的。”
南宫微宸心底忽顿，没想到顾廷会看出来。
他低“嗯”了声。
顾廷自然能认出来的。
他的指尖摩挲在红梅花钿上，心里忽然间有点涩。
红梅花钿的每一笔，都没变。
……
稍晚些，二人走回街上，这时空中放起了烟火，元夜如昼。虽然热闹非凡，但顾廷的注意力已被尽数转移在手里，他很喜欢南宫微宸送的面人小雪狐。
他们准备寻个客栈，落脚歇息。
“请问，这个花灯怎么卖？”
就在不远处，一名肤白的年轻男子，站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前问道。
这花灯摊子摆得阔气，各式色彩的花灯精美绝伦，闪着缤纷碎光，悬挂得琳琅满目。
摊主单手支颐，另只手里玩转着花灯，悠悠道：“不卖。”
“不卖？”年轻男子惋惜，他看着绚丽华美的花灯：“那这么多花灯……”
“只送。”
年轻男子疑惑“啊”了一声。
摊主悠然抬手，他身上的云锦紫衣引得年轻男子打量了几眼。
摊主的指节轻轻逐个滑过挂在跟前的琳琅花灯，“我的花灯，只送。”
他的指尖在鹅黄和藕色的花灯之间徘徊……须臾，藕色花灯被指尖勾挑下来。
“这藕色更衬白肤。”说罢把花灯递到年轻男子的手里。
年轻男子旋即被说得脸颊泛红，况且他也不愿白拿摊主东西，连忙要付钱。
“别介。”摊主拒收。
他换了只手支下颌，身子歪斜姿态风流，秋波流转凤目上扬，开口时，尾音微挑：“我的花灯只送美人儿，无价。”
——年轻男子立时羞红脸，愣着神拿着藕色花灯快步走了，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摊主。摊主手里拨弄着精工花灯，觉察到目光，抬起凤眼朝年轻男子撩拨微笑。
……
“啧。”
远处传来低声。
摊主闻声转眸。
凤眼上挑。
他斜手勾下个最华美的花灯，伸向迎面走来的人。
“这摊子最精贵的花灯，赠与二位公子。”
南宫微宸睨着面前这整得很那么回事的人。
没想到会碰巧在此地遇到对方。
“公子你还要不要？”摊主指尖挂着花灯都举累了。
“罢了。”
摊主转而递给顾廷。
“这花灯由银丝作为骨架，镶冰花，嵌白玉，精雕细琢，绘仙雾山水，巧夺天工。”
“与这位公子的气质最是相符。”
顾廷被说得想笑，觉得南宫炏戏演得一套一套的，他接过花灯，道了声谢。
摊主一甩衣袖，瞧着送出去的最美花灯，心说是时候该收摊了。
收拾完毕。
他半分不见外勾上南宫微宸的肩，脸凑得老近，风流地挑着眼：“二位公子可是在共度良宵……”
南宫微宸鄙夷淡道，“打住吧你。”
南宫炏还是插科打诨了几句。
“你出来摆摊作甚。”
闻言，南宫炏仿着南宫微宸先前的语气“啧”了声。
“公子，请注意你的措辞。”
“元夕送花灯，名曰情调。”
“……”行吧。
不过南宫炏干过离谱的事多了去，南宫微宸早见怪不怪了。
南宫炏收了腔调，说实在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南宫微宸。
他正儿八经询问起他们寻找灵药的状况。
前后了解了个大概，南宫炏最后决定跟着一起。
“不是要去游山玩水么。”南宫微宸道。
巷陌花灯纷呈，游人热闹欢庆，南宫炏勾着南宫微宸肩颈：“腻了。思念二位公子了。”
他们往客栈方向走，待到明日，便动身寻找灵药。
—
远处的小巷，有一群黑影打斗。
夜空祈愿灯高照，而这处小巷，正好遮在喧嚣光亮无法照及的阴暗之处。
透着打在石墙上的黑影，依稀能分辨出是男子身形，而众多男子之间，有一个相对瘦削的身影，头饰的倒影随着打斗舞动……是名女子。
——一群男子在围攻一名女子。
女子眼看就要被钳制，她甩袖放出药雾——
伸向她的众多支手臂登时抽搐——
男子尽数晕倒在地。
女子趁机逃脱，头饰在圆月下细微闪动，很快，身影消失在小巷深处。
—
顾廷一行三人到了客栈，付完钱准备各自回上房。
房门还没推开，楼下哐当声响，客栈忽然闯入一群黑衣遮面人，四处搜寻。
“诶！住手，你们别乱翻！”
店家忙忙从柜台疾走上前阻止：“快停下！天哪……”
黑衣人没有搭理店家，仍在肆意翻腾。
其中一人揪住店家衣领，店家吓得猛哆嗦。
“可有见过——”
“闭嘴，忘了指令了么，不可泄露。”
那人一顿，但不罢休，他改口道：“可见不久前有一名女子闯进？”
这叫个甚么问题，店家可被难住了。“客栈住店之人男男女女，多了去了……闯进也不可能。”
他目光环视指了指，“客人们都瞧着，论闯进……”然后他自觉闭上嘴。
但语意已经很明确，指的就是闯入的女子没有，男子倒有不少，还正拽着他衣领……
黑衣人暗骂把店家搡开，不顾阻拦开始上楼一间房一间房地搜。
场面混乱。
南宫微宸见罢没有进自己上房，这种情况还是与顾廷一处较为妥当，避免万一有意外发生。
他去到顾廷身边，南宫炏也跟着，推开房门，三人随即站住脚——
觉察到不对劲。
顾廷闻到了胭脂味。
他目光微侧扫去。
在门后。
隔壁房传来劈里啪啦的撞击声。“你们在做什么？！出去！出去！”
……木制地板被众多双脚踩踏得“吱呀”不断，蛮横无理的声响由远及近。
下一个就轮到他这间房了。
顾廷进门快速把门阖上，在门后身影动手之前旋即——“嘘。”
女子手悬半空警惕望着顾廷。
南宫微宸留意到藏在榻下的点翠凤冠。
“——哐。”
门被撞开。
女子身体一颤。
来不及逃了。
黑衣人就见房内站着三人，不对——
目光落在顾廷身后的影子……
黑衣人直冲向顾廷——
却无法迈近。
“你……”
领头的黑衣人死瞪顾廷。
他抽出剑来，直指顾廷。
黑衣人紧握剑柄的手在抖。“……你们也给我上！”
……
黑衣人死咬着牙，要迈出步子，可在对方的威压下动弹不得……
南宫微宸注视顾廷，又瞥了一眼这群黑衣人，觉得他们像群不自量力的小丑。
南宫炏快被这群人烦死了，走到门边抬手：“走吧？我们要歇息了。”
黑衣人显然不罢休，要查顾廷身后，但无法迈前，他们在原地剑拔弩张。
“……”
南宫微宸这时想到什么，他移步到顾廷身后。
黑衣人就见南宫微宸对藏在顾廷后面的身影说了句“出来吧”。
身影走出，果然是女子……定睛一看——
“你他丫的……”
“走！”领头人转身离去，脚猛踹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手下，“全是废物！”
南宫炏把门阖上，“那傻子不是在骂自己吗。”
南宫微宸看向那名女子。
那女子的装束在他们三人进入房间时已经从头到尾换掉，而更换的凤冠霞帔全藏在了坐榻之下。
所以他方才给女子易容，黑衣人看到也不会认出她来。
易容术覆在脸上并不舒适，就连南宫微宸易容术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也始终不能习惯，所以黑衣人离开后，他帮女子把易容术散去。
女子面目清秀，细眉杏眼，端的是温婉文静。
“多谢相助。”女子诚恳道。
当黑衣人闯入时，顾廷瞥见黑衣人的剑首刻有“玄”字。
心里意外了一瞬。
但大概猜想到了个中情况。
他转过身看向女子，对女子说道：“你是纳真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