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伤
“娘亲，姐姐去哪儿了呀，怎么还不回来？”
江连晟尽管困得直揉眼睛，但还惦记着久久不归的江寒枝。
温氏挤出一个微笑，眼底却尽是苦涩：“晟儿乖，听娘亲的话，先去睡好不好？”
“我要等姐姐回来。”
姐弟俩感情好，江连晟闹腾着不愿睡时，都是江寒枝把他哄睡下的。
“等你睡醒姐姐就回来了。”温氏摸着他的头，耐心地哄道。
“真的吗？我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会是姐姐吗……”终究是不敌袭来的睡意，江连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脑袋一歪，在温氏怀里睡着了。
看着儿子被乳娘抱下去，温氏不再强撑，瘫软在木雕扶手椅背上，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傍晚温氏晕倒后，宁王妃便来国公府陪她。
虽然自己心里也难受，她扔不忘安慰好姐妹：“你别担心，陛下命太子殿下亲领禁卫军去找，还有国公和王爷跟着，一定能找到的。”
“枝枝生来就是被娇宠着长大，从未让她受过委屈，如今遭贼人掳去，谁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温氏一想到女儿现在的境遇，心就像被放在炭火上炙烤般煎熬。
宁王妃何尝不是心挂着自己的孩子，闻言眼角泛酸，两个女人顿时抱作一团，泣不成声。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宋疏桐和江寒枝手拉手在密林里狂奔，两人身上的衣裳均被横生出来的枝杈勾破，更有甚者穿透布料，在孩子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即便如此，娇生惯养的两个人也不敢喊疼，更不敢停下脚步。
匪徒恐怕是意识到中计了，调转方向朝他们追来。
此刻尚未得见追兵的身影，但对方的怒喝和脚步声在偌大的林子里回旋盘绕，这种不清楚何时会被追上的感觉，鞭策着宋疏桐和江寒枝拼了命地向前跑。
体力渐渐不支，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枝枝看着跑在前头的宋疏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平日里跑得多快呀，自己没有一次能追上他，现在为了照顾自己却不得不放慢速度……
“你先跑吧，别管我了。”
“一起跑。”宋疏桐攥紧枝枝的手。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的，你跑得比我快，先去搬救兵……”
明明怕得要死，声音都抖得不成样了，枝枝还是鼓足勇气说出这番话：“我、我殿后还能替你争取点时间……”
“江枝枝。”
留下来拖延时间的豪言壮语被打断，宋疏桐更加用力地握住江寒枝的手——
“我不会丢下你的。”
那个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惯了的混世魔王，那个总是抢她东西、和她吵架的宋疏桐，此刻回头望向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定。
枝枝对上那双漆黑的的眼睛，轻嗯了一声，回握住宋疏桐的手。
“我也不会丢下你的，咱们一起逃出去。”
“这才对嘛。”宋疏桐咧嘴一笑，“再说了，就你那乌龟一样的速度，能争取多少时间？”正经不过三秒，宋疏桐又恢复了顽劣本性，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你才是乌龟！”
亏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这人三言两语就破坏了气氛，对他好点什么的，做梦去吧！
见江寒枝恢复了常态，宋疏桐暗暗松了口气，正欲加速行进时，后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
“他们在那里！”
不好，敌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两人拼了命地往前跑，借助灌木的掩盖试图甩开追兵。
“臭小鬼，给我站住！”
领头人比了个手势，一旁的瘦子立刻会意，举起手中的十字弓瞄准了两个孩子。
周围空气像被撕裂开来，紧接着一支□□从宋疏桐耳侧擦过，以可怖的力度射穿前方的树干。
枝枝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你耳朵流血了！”
“没事，小伤而已，”宋疏桐咬了咬牙，“快跑，他们追上来了！”
耳朵火辣辣的，鲜血顺着耳廓流下，淌进衣襟。宋疏桐顾不上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江寒枝平安逃脱。
这一箭本意是吓吓他们，谁知这两个小鬼见了血还不肯停下。森林出口近在咫尺，再让他们跑下去可不妙。
领头人脸色微沉：“放箭！”
又是一箭破空而来，这次瞄准的是江寒枝。
箭头没入江寒枝的裙摆，钉死在泥地上。
“啊！”
对方射偏虽然让她免受了皮肉之苦，但也成功将她绊倒在地。
“江枝枝！”宋疏桐连忙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势。
“我没事，你快走！”眼看敌人就要追上他们，枝枝急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自己终究拖累了他……
宋疏桐根本没有丢下她的打算，使劲拔出钉住裙子的□□。
“快，站起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耽搁了这一会儿，黑衣人就包围住了他们。
“臭小鬼，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还想留个全尸给你们父母，现在看来是没那个必要了。”瘦高个儿啐了一口，看向宋疏桐和江寒枝的目光越发阴毒。
“识相点，乖乖束手就擒吧。”领头人掏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尖直指江寒枝的下巴。
“离她远点！”宋疏桐挡在江寒枝身前，恶狠狠地瞪着领头人。
“哟，你小子还想逞英雄啊？”领头人嗤了一声，用刀背拍了拍宋疏桐的脸，“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啊，我的眼睛！”
“老大！”
方才跌倒时江寒枝顺手攥了一把沙子，趁领头人说话的当儿猛地朝他眼睛扬去。
“走！”
兴许是没想到江寒枝还有这招，宋疏桐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时小姑娘已经拉着自己突出包围。
“妈的，给老子捉住他们！今天必须让这两个兔崽子死无全尸！”领头人恼羞成怒，对其他蒙面人下了死命令。
寡不敌众，更何况是两个小孩对一群成年人，根本毫无逃脱的可能性。跑没十几米，宋疏桐和江寒枝再次陷入包围圈。
“跑啊，不是很能跑吗？”领头人一脚踹在宋疏桐的胸口，把他踹翻在地。
“呃啊——”
这一脚的力度明显不轻，宋疏桐忍不住痛呼出声。
“宋疏桐！”枝枝担忧地想上前扶起他，却被领头人一把扯住了头发，头皮火辣辣地疼。
“还有你这个臭丫头，花招挺多啊？差点就把老子弄瞎了。”
领头人举起匕首，对准江寒枝的眼睛：“这大眼睛生得好看，挖下来当珠子玩玩应该很不错。”
“住手！”宋疏桐几乎是用五脏六腑在嘶吼，胸腹的痛楚让他每说一个字都是折磨。
枝枝害怕地闭上眼睛，脑海里走马观花地闪过过去七年看过的种种。
“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却不是自己的。
她颤巍巍地睁开眼，只见宋疏桐狠狠咬在领头人的小腿上，几乎要将对方的肉都给咬下来。
“臭小鬼，去死吧！”领头人面目狰狞，原本要刺瞎江寒枝的匕首转而刺向宋疏桐。
“噗嗤。”
是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眼前像是蒙着一层薄雾，江寒枝努力眨了眨眼，好容易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宋疏桐横躺在地，脸色惨白，玄黑色的刀柄竖立于胸口，血色逐渐晕开在胸前的衣襟，从远处看，仿佛倒插上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花。
他侧头看着江寒枝的方向，似乎想微笑，嘴角扯动了几下，最终伴随着主人的昏死而归于一条僵硬的直线。
反应过来时，枝枝已经撕心裂肺地哭叫着，她想冲上前去，却被瘦高个儿从后面提住衣领，只能在他手中剧烈地挣扎，一边做着无谓的抵抗，一边大喊着宋疏桐的名字。
“咻——”
耳边响起箭矢离弦之声，瘦子的喉咙被利箭射穿，咕咚咕咚冒着血泡，连□□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远处，宋越明缓缓放下长弓，冰冷的目光在这群掳走年幼弟妹的匪徒身上逡巡。
领头人看见江庭和宁王率一众人马赶到，怒道：“尔等狗贼助纣为虐，屠我九族、害我弟兄，今日就要你们亲眼看着自己儿女死于我手，让你们也尝尝失去骨肉至亲的滋味！”
匕首还留在宋疏桐的身体里，没有称手的武器，他便掐住江寒枝的脖子——小孩骨头软，只要稍加用力就能置其于死地。
可他没来得及用力，就被宋越明一箭封喉，最终狠狠瞪着马上的宋越明，带着不甘和怨毒的神情气绝。
领头人一死，其他人群龙无首，渐渐招架不住训练有素的官兵。
禁锢住自己的力量消失，枝枝重重地摔落在地。
眼前血流成河，但在她看来都不及宋疏桐胸口的红色浓郁。
“枝枝！”
江庭等人赶到她身边。
“爹爹……太子哥哥……”枝枝哽咽道，“救救宋疏桐……他流了好多血……你们救救他……”
“没事了，枝枝。”宋越明温柔地安抚道，“太子哥哥来了，你和修梧都会没事的。”
宋越明的保证好像一颗定心丸，江寒枝终于到达极限，两眼一黑晕倒在他怀里。
轻轻抹去小姑娘脸上的泪水，宋越明抬起头，注视着犹在负隅顽抗的贼人，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
“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