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8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渐渐的，天界有了其他声音：神子已经狂悖到这个地步，俨然成了天界的心腹大患，是不是不该把三界的未来寄托在这样一个灭世之人手中？他现在年纪这么小就屠神，等他长大了，天界的人怕是都不够他杀，可能还会祸及冥界和人界，那还了得？
是的，神本不会死，可是神子把他们的灵体都捏碎了，这是想重新修炼都没办法的。他的教习神官还算好的，只是碎了仙骨，但这也要他重新修炼上千年才能再出关。
神子已经无法无天了。
而这些声音又随着神子的杀伐手段逐渐壮大。不知从什么时刻开始，他们去到冥界不再是去劝解神子回头是岸的了，而是去截杀他。
连周宪都险些受到波及。
神子意识到，自己该走了，否则周宪也可能会死。
他自己可以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神官，但是周宪只是已死之人，一个灵体，比小邪还脆，确实是无辜的。
临走前，周宪叫住了他：“神子，我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神子头都没回：“我没有名字，神并不是一出世就有名字的，得到成年才会定名。
而且名字很重要吗？现在知道了，哪一天我死了，免不了你还要费心祭拜我，小邪一个人就够你忙活的了。不知道就挺好的，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也就算不上朋友，今日分别后，估计也不会再见了。这样万一有一天，我发了疯，想要杀你，你应该也不会记恨我。”
说完，他像在跟周宪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我原以为我取名的时候，小邪还在的，届时她应该也能帮我出出主意，看叫什么好……”
周宪一愣，看着眼前男子，说不出话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这么高了。
“你要去哪里？”周宪问道。
神子喃喃道：“我要去哪里？我要，我要去讨一个公道。”
周宪才突然意识到，神子不太对劲。她还没问出口，又听神子道：“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我以为我什么都已经想不起来了，没想到，梦里我一听到她的声音，她一切的一切，哪怕是细节，我都还完全记得。”
周宪不知道如何安慰，叹了一口气：“她走已经很久了，你只是想她了。
前几天冥官告诉我，本来骨灰这种东西洒进轮回道里是完全没用的，但是因为有你的指尖血，小邪很幸运，灵体重新凝成了，眼下还在冥府。
只是很虚弱，也完全记不清前尘往事了。她可能没办法投进人道，冥官猜测会成为一朵花，一片草。但是，几次轮回下来，等她灵体再结实上几分，应该会重新投胎成人的。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要不我们在她临去……”
神子回头，眼尾有一抹妖艳的红：“不，我说了，那个不是小邪姐，她是新的花灵，草灵，却不是小邪姐。真正的小邪姐已经死了。在我的梦里，她说她很难过，她不想死的。
她在怪我！怪我无能！为什么不替她报仇！”话音刚落，他就完全消失在了周宪眼前。
这是周宪最后一次见到神子。后面的事就都是辗转听说的了。
听说，神子最终还是堕神了，杀上了天界，偌大天界竟然没有人可以拦住他，死伤一片。
他的癫狂，天道都看在眼里，这本该是他最得意的孩子，不曾想最后竟变成了现在这样。
天道有悔，降下天罚。生生把神子撕碎了，丢进了新建立的考试小世界里，并立下箴言：除非真心悔改，否则不凑齐所有碎骨，神子永世无法离开。
周宪始终觉得，天道还是留了情的。如果不留情，不会只是封印在考试系统里这么简单，而是直接像神子一样，统统捏碎。
而周宪呢，在神子被惩罚的消息传来之后，就被冥界安排去了鬼舍。
原本冥官们还在观望，也不敢对周宪做什么，她和神子两人毕竟是相识的，万一神子没事，一回来发现，又少了一个人，还不得把冥界闹得人仰马翻？好在他在天界吃了瘪，被制服了，冥府绞尽脑汁，决定赶紧把周宪这尊大佛送走。
周宪没有任何的反抗，坦然接受了这个安排，把原本在冥界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交给相熟的冥官收好，两手空空的就走了。她一直看得很开，就算看不开，也要想得开。小邪的死，神子的堕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其实没有其他选择，所以跟着自己的命运走，安排到那里就去哪里，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偶尔她在忙碌间隙也会想起，最初那个只会呆呆站着啃粢团的小孩子，那时的他想过后来会人人喊打吗？他一开始决心抵抗命运安排的时候，会想到最后自己偏执的选择了命运给他定下的道路吗？
她以为这些会永远没有答案，毕竟要神子悔改或者等他收集齐碎骨，都是天方夜谭。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竟然又在鬼舍遇见了。
“神子，您这次现世是想要做什么？”
闻渺说的轻巧：“我没想要做什么啊，不是你一直说的吗，没意思，那我就做点有意思的事。”
不知怎的，周宪脑海中立刻闪出了大大的灭世两个字。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您用着沈追的身份，是在躲天道吗？”
闻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这些年，你有回去拜祭过小邪姐吗？”
周宪一愣，没想到神子还记得她。她想提醒他，小邪已经轮回上百次了，不知从哪一世开始已经投胎成人了。对于他们这种活了成千上万年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拜祭她，想她了去看看就好。突然又想起，神子一直是固执认为小邪已经死了的，说也说不通。
周宪答道：“偶尔去看看。”这也不算撒谎。有一阵，她不太忙，那一世小邪投身到了一个小富之家，周宪去看过，她过得挺好的。
闻渺笑道：“可是啊，她本不应该死的，你说我应该怪谁？”
周宪识趣的闭上了嘴，这个问题她可不敢回答。
闻渺又问道：“我记得你曾经问我信不信命，周宪，你现在认命吗？你的命运一直不在你手上。你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终于有一天，你有勇气为自己争一争了，可是那个用尽全力想要为你改命的男人最后他死在了考试里。难道你不恨这个系统吗？不恨命运吗？不恨天道吗？”
“恨，怎么不恨。”周宪回道。原本自己要承受这个结局也就算了，她偏偏把无辜的沈示徒拉了进来。
沈示徒那么好一个人，他原本该有平静的生活，有一个爱他的妻子，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还会有一群勤学好问的学生，可是这一切都被打破了，因为自己，他的生命早早被定格在了二十多岁的年纪。
闻渺眼里闪着狂热的光：“我也恨！人类常说认命，我觉得是对的！我的命格就是这样，生来就是灭世的，为什么要违抗天道呢？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啊，这是我的责任！”
周宪被他的疯狂惊到，小声说道：“天道不会容许的，你会被抹杀的。”
闻渺摇头：“不会的，我是神子，我永远不会死，是天道给了我这样的命格，他们只能接受。他们目下无尘，见不得污秽，杀了小邪，说是替天行道，可是，我才是那个天啊！
你说说看，这样的天界真的是烂透了！
没有意思，好没有意思，还不如我时不时的出来兴风作浪给无趣的生活找点乐子呢，你说对不对？”
“就算您做了，小邪也没办法活过来的，还会引起无辜的人送命，不值得的。”周宪劝道，就是不知道这个状态下的神子究竟能听进去几分。
不知怎么，闻渺眼前就突然闪过了张想想的脸。如果自己真的要灭世，也要杀了她的吧？
可是她好像很怕疼的样子，杀了没关系吗？
算了，这世界这么肮脏，推倒重来没什么不好。她死了，那自己到时候给她重新造一个身子吧，就像沈追整天在忙活的林珏一样。
杀了张想想也是为了她好，让她生活在一个纯净的世界里，对，就是这样，她知道了也会感谢自己的。
闻渺自顾自的又开始说话，他好像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了，这过去的许多年，他有好多话压在心里，终于能跟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倾诉了：“周宪，你知道吗，
前些日子，我悄悄回了一趟冥界。我回去才意识到，小邪没有坟，根本没什么好祭拜的。我就摘了几朵花放在我们之前放躺椅的地方了，你说她如果能看到，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
周宪暗暗腹诽，最好还是别懂。她那个性，万一看到自己疼的不得了的小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知怎么气的死去活来呢。更何况，你还说要灭世，你可比她更像个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