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番（二）

    番（二）

    因为工作原因，后来他们定居于深川。

    端午节的前一天夜里，薛祺很晚从外地飞回来，南亦谦开车去接她。

    “节日，你休么？”

    华丽朦胧的灯光从车前玻璃倏忽划过。

    薛祺说，“休。”

    南亦谦条件反射般地诶了一声。

    薛祺看了他一眼，“没错，我说休。”

    “噢。”

    他有些心虚，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年假都四处奔波。他做好了一个人过节的准备——那就是没有准备，连公司行政递到他手里的鸭蛋粽子都顺手送给保洁阿姨了。

    一个人过什么节日，最好当不知道。他有些愤慨地想。

    “你喜欢吃粽子么？”薛祺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按了按发涩的眼眶。

    “我不挑食。”

    她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去趟超市吧。”

    说话的这一刻，她几乎对这座城市心动。

    薛祺来深川已经有好几年了，它挺好，但她偏偏喜欢不起来，除去工作的原因，她几乎对这里没有任何留恋。相比津城，它太新了，偶尔会让薛祺有些恍惚，恍惚地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南亦谦迅速打转弯灯，驶向另一条岔路，那条路的尽头拐弯，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

    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这一夜，他们两个瞒着所有人，悄悄地过着端午节。

    番（三）

    他们后来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儿。

    孩子出生的那天，薛祺盯着护士手里的孩子，有些讷讷地说，“是个男孩儿。”

    产后，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空心的米花棒。南亦谦差点要以为她不喜欢孩子了。

    接着她说，“我大一那年，奶奶给我算命，算命的人说，我命里只能生男孩。”

    “你更喜欢女孩儿？”南亦谦站着，微微弓腰。

    一旁抱着小孩的护士妹妹被忽视了个彻底。偏偏只有巴掌大的小孩也不哭，像是在专心听自己的父母讲话。

    薛祺整个人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语速也是，半天，她摇摇头，“不喜欢。”

    南亦谦看着她。

    “不好养。”她已年过三十岁，仍然觉得，女孩不好养。

    “没关系，咱命里都是儿子，放养。”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薛祺笑笑，眉眼浅淡又温柔。

    “那个——孩子，哪位要抱抱？”护士有一些生气。

    “我抱，我抱——”南母有些气喘地从病房外走进来，这一天，她从津城来到深川。

    南六趣按照南薛二人的计划进行放养。

    两岁就会自己进厨房热牛奶，还给他妈送一袋。五岁跟奶奶学会了蒸米饭，奶奶摸摸他，“作孽啊，摊上这对父母。”

    虽然这样被糙着养，但南六趣同学的生活还是很愉快的。重点在于他妈妈。

    生了孩子以后，薛祺似乎找到了最好的玩伴。

    有一天，南亦谦回家，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往厨房走过去一看，南母正在砂锅里熬炖着一只整鸡，“妈，晚餐吃这么丰盛么——”

    “嗯。”南母侧身洗手。

    他一眼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人趴在地上，“你们两个趴地上干嘛？

    南母拍一下他的肩，“淡定点。”然后走出厨房。

    “薛祺——”

    她手里捏一支试管，不理他。

    “南六趣！”

    小男孩手里也捏一支试管，额头轻触着薛祺的额头，也不理他。

    一滴、两滴——

    地板上刺啦刺啦地发出轻响——

    南亦谦头疼，“薛祺，你又是从哪里弄来的盐酸？”

    “顾宁他们家工厂。”她扭过头，“儿子，看到没，这地板就是大理石的，大理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和盐酸反应——”

    “二氧化碳。”

    薛祺满意地点点头。

    南亦谦忽然回忆，高二时的化学实验课。按着座位表，她坐在他前面，当时他听见老师批评她，怎么连玻璃棒都不会用。下课时，他装作不经意经过她的实验桌，用于搅拌溶液的玻璃棒断成两半。再后来，每一次理综考试，她的化学成绩都是最差的那一科。

    那一年在学校实验室里胡乱瞎搞的沉默女孩子，现在在他们的家里趴在地上，和儿子一起，继续胡乱瞎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