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

    “你别多想啊，她可能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这话一出口，顾宁下意识地看向浴室化妆镜里的自己，冷光灯打在上面——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信。

    “她也许，就是话少。”他干巴巴地冒一句，却觉得没能表达出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也许是因为薛祺在他眼里一直都很模糊。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谢谢。挂掉电话后，两个人都很不得劲。

    “妈的，别人的事，我跟着瞎操什么心。”顾宁思索后不得半点明晰，将浴巾往化妆镜上一砸，奔向人间温柔乡了。

    南亦谦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仿佛不认识她那般。每念一句，心头的雾便更浓一层，最后，全是障碍，他一步也迈不出去。

    回到家的时候，南母和南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肩膀相触，南亦谦在门边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喊了爸妈。

    简单寒暄几句，南亦谦上楼。

    南母看着南亦谦的背影，“肯定很不好过，不容易。”

    “什么？”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说都不说，我怎么会懂？”

    屋子里黑漆漆地，他没开灯，不想开，不想看任何事物，想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待着。

    他想在最深、最黑暗的地方，看看她。

    推开窗户，他才发现，一旁的树已经长到一触手就能碰到的程度了。树干粗壮了不少，枝叶安静地疯狂生长。

    “你在做什么？”南亦谦眼里是津城晦暗不明的灯火。

    她的回答短促，“在忙。”

    “都这个点了。”南亦谦想，她的回答过于简单，从不给出她生存的细节。

    简单，就是简单，他忽然像读懂一篇拗口的文章一样。

    “我去找你。”

    遥遥几盏灯火在平和的夜里如泣如诉，它们不言不语，天黑时亮起，天亮时便灭掉。

    “我去找你。”南亦谦伸手，探出窗户，摘了枝头的一片嫩叶。

    他拎着行李箱下楼来，南母已经回房了，只剩南父还坐在客厅，沉默地看晚间新闻。

    “爸，我跟你请几天假。”南亦谦将行李箱放在楼梯口，走到沙发背后，轻按着南父的肩。

    “找人？”

    他点点头，又想起自己站在南父背后，对方看不见他的动作，于是他由重重地嗯了一声。

    “远么？”

    “不在津城。”

    电视里播报着一则来自中国南方经济开发区的新闻，画面是无人机高空俯拍的狭长海岸线。

    “中国都这么大，更别说这个世界了。”南父说。

    南父很少对南亦谦有什么教育性质的谈话，他一直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然后相信，他的儿子会看在眼里。

    “去吧，还是要每天跟你妈妈联系。”

    南亦谦看着父亲的头顶，有一圈一圈浅浅灰灰的头发。

    “知道了。”

    苍穹无极，允许人飞起来。

    深夜的深川机场外，顾宁靠在车里打盹儿。机场大厅里的灯光已经暗了一层，一楼的餐饮店也只剩下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炸鸡快餐——

    扣扣。

    车窗被敲响。

    顾宁眯着眼去按中控锁，后备箱被打开，又合上。南亦谦坐到副驾驶来。

    “这么急的？”顾宁开车上路。

    城市发展起来，建筑物变得很高，路灯也更高、更亮。

    “回你公寓。”

    顾宁揶揄，“不去找她？带着一身尘土地，走到她面前，肯定贼感动啊。”

    “别吵她睡觉。”

    “…”顾宁咆哮，“我他妈就随便吵呗？”

    南亦谦侧个身，靠着椅背，肩背发酸，但觉得自己还有好多力气。

    想不起了。看来是真的想不起了。

    “顾宁，我好像也想不起邵婉筠了。”

    这话说得过于矛盾，可顾宁却觉得，他能理解南亦谦在说什么。语言贫瘠又充满谬误，稍不注意，人便被困住了。

    车辆一路飞驰，仿佛要与黑夜各走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