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属于集体的心神不宁
时间,如果可以自由操控,那可不可以跳过这一天?当尹光闲带着仙儿和雷雷抄小路躲过媒体包围圈一马当先的坐落旁听席首排,偌大的庭审大厅里回荡着三道浑浊又强劲的心跳声——这本该是他们的战场。
“师兄,我腿软。”
尹光闲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拉过她的手,结果两个人手心都齐齐冒着冷汗。只见他也跟着仙儿一起深呼吸,而后听他说,“妈的,觉得肺都在疼。”
雷雷同情的看着他们,难得的多愁善感起来,连他都后怕得四肢无力,别说是压力最大的他们俩个。往前面的护栏上一趴,雷雷把头枕在手臂上,直盯盯的看着斜对面的被告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还好!”
“才几米的距离而已,感受简直天与地。”仙儿无力的叹口气,“为什么要是他呢。”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就连始作俑者龚以诚自己也没法回答。
人声陆续掺杂进来,当然,预料中的龚家人的愤怒也接踵而来,然后,最沉重的时刻,不管你想或是不想,愿意或是不愿意,它也还是会来,近在眼前。
回删。
一再回删。
打错一百零一遍字,茜茜烦躁的猛敲键盘,指头都发疼,当她苦恼的抬头,正好迎上陶知如一脸的同情加体谅。
“要不要我放你假?”
茜茜鼓着个脸,“谢了,陶姐。你还是让我呆在这儿吧,其他地方呆不了,更心慌。不过今天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你都只当没看见好吧。”
陶知如轻轻拨动手中的咖啡匙,“我根本就没当你今天来过。”
深吸一口气,啪啪拍拍脸,茜茜定了定心,继续干活。只是内心有多紧张,神经有多紧绷,一点不含糊的表露在她始终频频出错的敲字中。
王子视频闯进来的时候,正是肖清扬累到快叫王子救命的时候。
“我就休息十分钟,你也能打得这么精准,我们是不是有缘?”
“有缘又怎么样?能让你嫁给我?”
“滚,少调戏我一天会死啊。那个……对不起啊,我这边的情况……今天也不能陪你们……”
“我也就只需要利用你这几分钟而已,而且你已经帮到我了。”
“真的?”
“嗯。就当还你人情,我也算给你充过电了,你现在该有力气爬回去干活了吧。”
当肖清扬眼前图像一晃而没,他也不着急去回拨,只是沉淀下来静静回味刚刚消逝的那两分钟。每一个眼神,每一帧笑的肢解,都有电流在他心底横过。怎么会这样?一辈子都无望的单相思竟然可以这样幸福,是他肖清扬太不正常?然而关于这个问题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于是肖清扬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不正常,抬手就拨了王子的号码,“听着,我再说一次对不起,今天我缺席。可是不管是我、茜茜还是仙儿,还有那两个,我们都在,把你的不安都收起来,你不欠别人,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够了!实在要是闲得慌,我不介意你把多出来的心思都用来想我。”
当肖清扬自以为帅气的扔了电话就往会议室冲的时候,他完全不能得见电话那头能颠倒了他神魂的那张笑脸。
龚以诚踏进被告席再见游仙儿的那一瞬,心里只隐隐闪过四个字:恍若隔世。
回忆如潮涌向他拍来,打得他晕头转向。
与仙儿的初见,是惊艳是沦陷。他追得辛苦,被拒绝得辛苦,但年轻又火热的心让他不知疲倦。曾经他最狂喜的一天,是仙儿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天,那是天空都染成金色的欢喜。可那之后呢?
他也曾真心的恨过仙儿,却在最低谷时奇迹般的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得到了救赎。他以为他是绅士的、宽宏的,连仙儿给他那么大的侮辱和伤痛都至少做到了淡忘和零报复。然而从他在宁静唯美的小镇街头丢落他匠心定制的芭比娃娃的那一刻,那种难堪的火焰把他烧得理智不存——他终于变成了他自己最不齿的那一类人。
那一段日子,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笑得卑鄙,他都忍不住一拳砸过,鲜红的液体顺势淌过碎裂的每一条缝隙。
偶然的机会,他上了尤三爷的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叫做堕落和沉沦,他开始在心脏蹦极的游戏中一天天的麻痹自己。
他知道自己过得越来越像只适合存留在黑暗中的鬼,戒不掉的瘾把他变成了煎锅上的鱼。
定下和欧乾强在齐风碰面的时候,他当然不会预料到他命运的□□会偏离到再也矫正不回来的地步。
传说中神秘的齐老板,是他和欧乾强的债主之一。他们放下姿态讨要一个更宽容的还款期,齐老板笑得也同样宽容:可以。只是本该是僚友却在穷途末路中尽显穷凶极恶的欧乾强把他逼得心智全无。
他当然不能让龚景天知道他的债务情况,他不停的拆东墙补西墙也已然无济于事,他走到了死路,在欧倩蓉那里断了希冀的欧乾强也走到了死路,于是,互相的逼迫寻找自救的出路成了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两个人都有弱点在彼此手中,只看谁更能刺激到谁,他毫不意外欧乾强拿龚景天来威胁自己,意外的只是他惊恐的看着自己失控的把水果刀狠命的插在了欧乾强心脏的位置上,刀锋上寒光一闪,他的眼睛像是再也见不到光明。
那是他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时刻,当齐远山打开他办公室与会客室相连的那道门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混沌不清的。他红着眼喘着粗气的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指着窝在墙边的欧乾强说:“我不是故意的!”
齐远山深深的皱着眉头,冷冷问他,“你要不要救他?”
他还在害怕得牙齿打架,惊慌失措的眼看着欧乾强胸前的起伏越来越弱,听到他喉间的呜鸣声越来越薄,他呼吸不定的一把狠狠抓住齐远山,“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你要是再不救,他就真的死了。我听说,他心脏不好,看样子……”
“我……”
他听到了自己的犹豫,那等同于眼睁睁的看着欧乾强愈渐接近不可救的境地。
当他真的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并且那个人已经咽气的时候,他彻底傻了。
像是一段记忆真空,他怎么哭的,怎么再站不起来的,都朦朦胧胧的。他反反复复的念叨,不是我,不是我。然后被齐远山一脚踢醒:“起来谈谈怎么收拾吧。”
之后是一场艰难的讨价还价。他眼下是没有钱的,只能许下未来的身家。他根本无力去考虑齐远山能不能帮他摘干净,连多思索一秒的余地都没有,他就像是提线木偶,对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齐远山什么都没动,什么也没做,只是淡淡扫他一眼,“你说不是你干的,总不可能是我干的吧,那到底你希望是谁干的,总得说一个人出来吧。”
于是,他的恨,他的痛,顷刻漫了上来,淹得他心口撕裂的疼。
王子。
归根结底,到最后,他最憎的,是那个人。
他看到齐远山眼中的意外,稍纵即逝,他看到齐远山脸上诡异的笑,越加浓重,他看到他竟是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下了。
“你别问我怎么做得到,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够了。”
好奇是有的,怀疑是有的,但不到一小时之后,当他真的看到王子死死的瘫在椅子上的时候,真的把他拖到欧乾强尸体边的时候,真的拳拳脚脚都重重朝他身上发泄过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去问了,他痛快的看到,那个人在他脚边,再不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