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那是一捧开得正好的向日葵。
上面还缀着露珠，包装成漂亮的花束。
“恭喜你。”江遇低头含笑，把花递到她面前，“正式解放了。”
暑气蒸人的六月，连空气里都滚着热浪，江遇的身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木质香，给人感觉一如既往的清爽。
陶婳看着那束向日葵，大脑被绚丽的颜色映照着，还在晃神，双手倒是已经接了过来。
江遇见她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便跟她打趣：“怎么这副表情，第一次收到花？”
小姑娘傻傻地捧着花，小声又认真地回答：“嗯。”
江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终于考完了，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
突然问她有什么想做的事，她也说不上来啊。
她环顾了一圈，突然看到对面大楼上的led广告屏，便指了指问江遇。
“去看电影怎么样？刚上映的。”
“这次就不看了，其实我是准备带你去个地方。”江遇冲她神秘一笑，朝停车的位置偏了下头，“上车。”
陶婳跟在他后面坐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他：“江老师，我们要去哪里？”
江遇目视前方发动车子：“你面前的手套箱里，自己看。”
原来是两张艺术展的门票，展出的时间截至到八月份为止。
她猛地响起江遇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高考结束之后，我带你去看你喜欢的设计展，作为你现阶段努力的礼物，怎么样？”
作为证据的那支钢笔，现在还好好地放在她的包里。
虽然这次艺术展的主设计师不是她最喜欢的那位，但是依旧不妨碍她现在特别激动地心情。
陶婳没忍住拿着两张票，在江遇身侧晃了晃：“江老师，我们今天要去看展吗！”
左转灯亮起，江遇一打方向盘，下巴微微仰起，神情专注。
倒是不妨碍他和陶婳对话：“嗯，我得兑现自己的承诺啊。”
“提前看了东城近段时间的票，倒是没有那位设计师的，不过他的作品也会在这次展出。”
说着，他又笑起来：“不算我弄虚作假吧。”
明明不是疑问的口吻，却像是在征询陶婳的意见。
陶婳怕自己不小心把门票弄丢，所以又暂时放回了手套箱里。
她坐直身子，忽然发问：“江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江遇手握方向盘，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是说，明明很多次，你其实都可以不管我，毕竟这也不是你的义务，不是吗？”
“你是我学生。”江遇的回答并没有多加思索，他的口吻轻松如常，“有时间就多照顾一点，也是应该的。”
“也是，那就是我运气好了。”陶婳附和着笑了一声。
这样的答案在陶婳的意料之中，却并不能完全解答她心中的疑问。
她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比如提醒江遇他们之间的师生关系其实已经结束了。
又或者，江遇的学生还有其他人，他是否也在对方需要时伸出援手？
不过这些话她当然不会继续问出口，直觉告诉她，说得太多反而会把江遇推得更远。
好在再多的纠结，也就是在陶婳这里稍微走了流程，等她和江遇检了票，进入艺术展的时候，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在车上的那些想法了。
各种脑洞大开、风格迥异的设计作品瞬间就吸引了陶婳的全部注意。
“这就是大神与普通人的区别吧！”陶婳兴奋地与江遇交流看展心得，“你看这个展区，全都是源于生活的作品，能把生活中的小事融于艺术，真是好厉害的设计。”
江遇走在她身后，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对于她的看法表示赞同。
这次的展览场地非常大，足足占了四层楼，又根据不同的子主题分为多个展区，两人将所有展区全部逛完，倒也是费了一番力气。
江遇低头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了。”
“好啊。”
这应当算是陶婳近几个月最开心的一天了，说话时她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两人正准备穿过大厅离开，忽然听到江遇说了声“等等”，接着他脚步一顿，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陶婳连忙转身跟上他，脑袋一歪，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林元洲？”她有点不确定地喊出名字。
“哈喽。”林元洲穿着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大大方方跟她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啊，小学妹。”
江遇皱了皱眉，问他：“你怎么会跑来看展？”
林元洲看到江遇，熟络地把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干嘛，不准我等学渣也接受接受艺术的熏陶啊。”
“那倒不是。”江遇不动声色地拿开他的手，“我只是不想再分担你的工作了，下周准时把会议报告做好，你住在这里我也不管。”
“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无聊。”林元洲吃了瘪，表情有点无语，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成那副带着点痞气的模样，朝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子扬了扬眉，“陪我女朋友来的，传媒的女生，怎么样，正不正？”
说着，他看看陶婳，又看看江遇，有点纳闷地问：“你这，什么情况？”
听到林元洲问这话，陶婳抓着背包带的手莫名紧了一下。
“没什么情况，带我学生看个展。”江遇淡淡然，他又看了一下时间，“正准备回去了。”
林元洲“哦”了一声，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高考最后一天的日子：“考完放松放松，也挺不错的。”
“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林元洲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个键，然后伸到陶婳面前，“走之前加个微信呗？你要真考上了东大，到时我和你江老师一块儿给你开个欢迎会。”
对于林元洲的举动，陶婳悄悄瞥了眼江遇，想看看他的意思，但见到江遇只是神色平淡地站着，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抿了下唇，低头拿出手机，扫了林元洲给的二维码。
“名字，我微信上发给你。”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元洲当面通过好友申请，又对两人说了句回见，就先离开了。
他大步走向正在对着展出作品拍照的女孩儿，动作亲昵地揽住腰，不知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逗得女孩一阵娇笑。
江遇到是没有注意这些。
他和陶婳一起上了车，便打算原路返回。
陶婳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刚才在大厅里，她注意到一个细节。
江遇说的是“带她来”，而不是“和她一起来”。
虽然这句话也是事实，但是想到这个事实，陶婳的情绪就更加低落了。
很显然，她确实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存在而已。
先前纠结的那些关于“特殊对待”的疑问，似乎也更加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
车内没有播放音乐，气氛低的可怕，陶婳转头看向窗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怎么唉声叹气？”叹气声落在静谧的空气里，很容易就被江遇听到了。
“没什么。”陶婳回神，装模作样地划了两下手机，然后随便找了个新话题绕开，“江老师，你说林元洲学长不会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吧？”
“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上次你明明说，那个叫徐晓婉的女生才是他女朋友啊。”陶婳理直气壮。
“嗯，听说好像已经分手了。”
“分手？”
“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快，我很少过问。”江遇说，“我也不是替他狡辩，不过出轨这事，他应该是干不出来的。”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陶婳不屑地撇撇嘴，“这一点你可不要向他学习。”
“年纪不大，操心的还挺多。”
江遇侧目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个轻柔的笑，眼角的痣也跟着扬了一下。
油门轻踩，车子瞬间被提了速度，急驶进道路尽头的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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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高三毕业之后的暑假是最舒服的。
不是兼职，就是商量着毕业游，总之是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挥霍。
陶婳高中的生活费还剩了一大笔，没有兼职的需要，要说旅游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连游戏，好久不打手法也生疏了。
高考结束，高三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断了，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人。
倒是最近江遇一直很忙，陶婳便以“上回在医院见面太匆忙”为由，偶尔也会去看望看望江遇妈妈。
一来二去的，戚丁兰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姑娘，说是陶婳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也孤单，常常叫她有空就来家里吃饭。
最近的一次去看望戚丁兰，碰巧江遇也休息在家，三人在饭桌上就聊起了家常。
戚丁兰给陶婳夹了一块排骨：“我们家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但是这些菜肉都是新鲜的，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一定不能饿着啊，或者一会儿再吃点水果。”
陶婳看着自己碗里满得快要掉出来的菜，连忙多扒了几口：“不会饿的阿姨，我特别喜欢你做的饭菜。”
“喜欢就常来。”戚丁兰也笑眯眯的。
江遇看了眼陶婳求助的眼神，及时出来救场：“妈，你别忙了，陶婳自己会夹的，再说小姑娘胃口也小，你夹那么多她吃不完。”
戚丁兰佯装生气，拿起江遇面前的清蒸鱼摆到陶婳那儿：“你懂什么呀？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不像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能不多吃一点？”
“我应该也没有一把年纪吧。”江遇哑然失笑。
三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一顿饭，又问起陶婳暑假的安排。
“不打算出去玩玩吗？或者考个驾照。”江遇问她，“毕竟，大学只是看着时间多，其实琐碎的事情堆在一起，也挺麻烦的。”
陶婳摇摇头：“王书筠兼职去了，我还没想好，江老师你呢？”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大概没什么空了，要去出趟差。”
“小遇，别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也要顾及身子。”戚丁兰接下他的话，语气有些担忧，“钱是赚不完的，够用就可以，我们家现在的条件也不像从前那样了。”
“知道，放心吧，我会让您过得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也不会累着自己。”江遇握着戚丁兰的手，语气温和，“过段时间，我把阳台也布置一下，等冬天再来的时候，就可以坐在阳台上种种花，喝喝茶，晒晒太阳。”
“别花冤枉钱了，你妈我还年轻呢，你怎么比我还爱操心。”戚丁兰嘴上责怪他，笑意却掩不住，“不过我们小遇，从小就特别懂事，所以你做什么，妈也都相信你。”
午后的时光平稳缓慢地流淌着，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与温馨的味道。
江遇和戚丁兰的相处方式，让陶婳特别羡慕，像是她心目中的家庭那样，相互理解，相互牵挂，有拌嘴，有欢笑，有浓浓的烟火气。
所以在江遇出差之后，陶婳依旧会去陪戚丁兰说说话。
有时是带点赵雅芝从外地寄回来的特产，有时是一起买买菜，看看电视，甚至还跟戚丁兰学了怎么织毛衣，然后高兴地把七歪八扭的成品拍下来向江遇展示，语气里颇为得意。
江遇确实是忙得厉害，只有在午休或是一天工作结束后，才会打开手机挑两句重要的回复她一下。
有的时候两三天都找不到人，陶婳也不太敢经常去打扰他。
直到某天凌晨，陶婳也没什么困意，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刷手机。
忽然瞥到朋友圈一栏显示的头像和江遇的一模一样。
她抱着手机，“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不会吧？
连背景都是初始状态的江遇发朋友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