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我知道了，班长，辛苦你跑一趟。”
“没事，你自己多注意就行，我看年级组长的语气不太好。”
陶婳路过几个高三教室，来到走廊尽头的年级办公室。
她站定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班主任李铭和年级组长并排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她，屋子里是窒息般的沉默。
“来了陶婳，坐。”最终还是李铭先开的口，“别紧张，我们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等陶婳在两人面前坐下，李铭拢了拢外套，又找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说：“其实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老师们也知道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但是呢，现在有些关于你的”
年纪组长是个作风凌厉的中年女人，她直接打断了李铭说的话。
“身为一个高三生，连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都不知道吗？”她推了一下眼镜，露出镜片后面带着审判的目光，“学校培养你，老师教育你，是看你来早恋的吗？如果是这样，你可以不用来上课了。”
话里带着很明显的讽刺，以及单方面认定的结果。
陶婳捏着拳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希望给视线找到一个支点。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为自己解释：“不是的老师，我没有早恋。”
办公室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显然，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良久，年级组长才把目光从陶婳的脸上挪开，她握住鼠标，快速滑动滚轮，调了几份成绩报告出来。
“单从几次考试成绩来看，你算是学校里的优等生，我也一直有关注你的表现。”年级组长说，“学校也是想要重点培养你的，考虑到这点，所以我们还没有给你警告处分。”
“但是你要记住，女孩子还是要自爱一点，不要因为一些不适合在你这个年纪做的事，影响到你的成绩和你的名声，这对学校对你自己都不好。”
自爱。
她怎么不自爱了？
“老师，江学长是我的家教老师，我们之间只是正常的相处关系，绝对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陶婳站起来，她解释完，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委屈害怕的，“我会努力学习，但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不自爱的表现。”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可以打电话请家长，只要他们愿意来。”
“你还要跟老师顶嘴是吗？”年级组长表情十分不悦。
李铭见势不对出来打圆场：“陶婳，好好说，我们也是为你好。”
“行了。”言毕，他挥挥手，“你先回教室吧，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在找你沟通，论坛上的贴子我会找管理员删除的。”
陶婳看起来像是面无表情，但她却好好地站定，微微鞠躬，说了句“谢谢老师”，然后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这一举动会不会让她在老师们的眼中，从品学兼优变成叛逆学生。
但她也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
陶婳刚走出办公室，准备回高三（1）班教室，胳膊就被人一把拽了过去。
她回头一看，是王书筠。
“你没事吧？”王书筠神情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听说你被年级组长叫过去了，怎么样，她们有没有骂你？”
陶婳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没事，没说要请家长也没给处分。”
“那就好。”王书筠舒了口气，“前面真是吓死我了，这都高三下学期了还出这种幺蛾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卑鄙小人这么看不惯你。”
“管他呢，清者自清。”陶婳挽上她的胳膊，“反正我已经解释过了，他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王书筠问她：“这件事，江遇知道吗？”
陶婳摇摇头：“我没说，应该不知道，他够忙了，没必要再为这种事操心。”
这件事，虽然陶婳嘴上说的还算轻巧，但是当她俩走在走廊上，感受到身后的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和若有似无的议论声，还是叫人不得不去在意。
“看什么看？你们很闲吗？”王书筠回头瞪了那些人一眼，又伸手紧紧揽住陶婳的肩膀，“别担心，坏人自有天收，只是时间问题。”
“走吧，陪我去厕所洗个脸。”陶婳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拧开水龙头，清凉的自来水拍打在脸上。
陶婳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水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舒了口气。
正当她逐渐冷静下来，打算叫上王书筠一起离开。
厕所隔间忽然传出了两三个女生的议论声。
“哎，今天超火的那个贴子，你们看了？”
“是不是高三（1）班陶婳的那个事？我一早就看了，还挺劲爆。”
“你们说的陶婳什么贴子？我怎么找不到，好像是已经被人删掉了。”
“你这吃瓜速度是真的慢，村里刚通网吧？”
“不过我也真是服了，没想到陶婳私下里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听说她家里每年给我们学校捐不少钱呢，不就是为了让老师对她好一点吗，现在出了这个事，估计她爸妈脸都丢完了。”
“多正常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呗，我跟你们说个更刺激的，据说陶婳她”
大约是以为没有别的人在，原本小声的八卦逐渐也变得更加放肆起来。
各个版本的关于她的传言，便在这十几个平方大小的厕所里迅速地流传开来。
越离谱的谣言，好像就越容易获取大家的信任。
或者说，她们都希望这就是真相。
王书筠作为陶婳的朋友，却是忍不住了。
她和陶婳对视一眼，上前敲了女厕所几个隔间的门，她的动作非常用力，怒气甚至让她不自觉咬紧了后槽牙。
“咚咚咚。”
“咚咚咚。”
议论声戛然而止。
过了好久，只听“吱呀——”一声响，女厕隔间的门试探性地被打开了。
里面的女生慢慢走出来，就看到陶婳靠在洗手台上，两手撑着台面的边缘，正目光凉凉地看着她。
“还有什么版本，怎么不继续说了？”陶婳昂着下巴，笑了一声，带着少许轻蔑地味道。“我正听着呢。”
听到说话声，另外两个女生也从隔间里走出来。
女厕的门已经被王书筠先一步关上，此刻五个人面对面站着，场面倒是有些尴尬了。
“也，也不是我们传出来的，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其中一个女生有点没底气地解释说。
陶婳的眼神立刻扫过去：“所以，你们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听说了，就开始造谣我？”
“是不是造谣，也不是你一句话说了就算的。”另一个女生明显说话要更犀利一些，“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论坛里的贴子就针对你而不是别人？你自己做没做过那些事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
“就是啊。”两个女生也小声附和着。
“就是什么就是，造谣者还有理了？”
王书筠上前两步挡在陶婳面前，不自觉地扬起手，却被对方先推了个趔趄。
“怎么，把门堵上了不让出去，难不成还想动手吗？”女生眯起眼睛，带了点警告的意味，然而颤抖的声音却已经提前暴露了她的害怕，“告诉你，高三吃了处分就来不及消了，打架对谁都没有好处，又或者，你们不怕之后我把这些故事传得让全校同学都知道么？”
“你也说了，我们家每年给学校捐不少钱，你脚下走的新跑道，计算机课上用的新电脑，都是我们家花的钱。”陶婳拍拍校服站直身子，“你觉得，我爸妈会由着你来诋毁他们女儿吗？”
末了，她拉住王书筠的手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
“玩校园暴力那一套，找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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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陶婳的“早恋事件”，学校最终还是采取了比较低调的处理方式。
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确实，经过一段时间后，大家的目光渐渐被校园论坛上新的热点所吸引，也就很少有人来反复讨论这件事了。
这时间说长不长，但在他人的非议之下，也不是轻松就能熬过去的。
陶婳所表露出来的，都是坚强的一面。
只有回到家之后，想起同学们口中的那些传言，她才会倒在床上闷着被子大哭几分钟。
在这之后，她就会爬起来擦干眼泪，拧开书桌上的台灯开始做题。
再怎么难熬，也不能耽误学习。
毕竟她还要考东大，还有需要实现的目标。
不只是她，溪华高中整个高三学年，几乎去掉了所有的休闲娱乐活动，集体师生都在全力冲刺高考。
直到五月的最后一周到来，学校终于对高三的学生松了口。
这天是整年中唯一一次月全食的日子，也是近年来堪称最漂亮的月全食。
学校最后决定，利用晚自修的时间，组织大家一起在学校观赏。
消息一出，整个高三年级立刻就沸腾了，有的早早就备好了零食，占了天文望远镜附近的位置等待月全食的到来。
终于，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只见暮色之中的阴影逐渐出现，然后扩大，一点一点吞噬掉清冷的月光，让夜色看起来更加浓重。
高三的学生聚集在走廊里，轮流使用天文望远镜观看，黑暗之中，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班级的学生。
陶婳梳了一个简单的低马尾，额前垂了几缕碎发，轮到她的时候，她便将碎发拢到耳后，凑上去仔细瞧那月全食。
月亮几乎已经被完全吞噬，只留下一层浅浅的光圈，散发出神秘的月光。
“陶婳。”有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又撩了一把碎发，侧身让出观赏位。
“怎么了？”她看清来人，是隔壁班的司俊楠。
“我其实，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今晚明明有夜风，司俊楠却汗出如渖，不停地抬手擦去汗液。
见他这样，陶婳眼皮猛地一跳，回忆里的许多细节趁着黑夜骤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