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家常

    这半夜三更，万籁俱寂，整条走廊就只在尽头亮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活像欧洲中古世纪的吸血鬼影片中的情景。

    不过没有鬼，只有一只看不出是狐的狐。

    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感觉很奇妙。陆卓曦的生活向来非常简单，人员构成也很稳定，在私人时间会出现在身边几米范围之内的，除了爷爷，也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叶恺琪，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在装修各异的大房子里，四顾无人，虽然说不上凄凄惨惨戚戚，但到底也是挥不去的冷冷清清。

    家和酒店也没什么分别。叹一口气，都听得到空旷的回音。

    陆卓曦倒不觉得那有什么，他不惧怕冷清，甚至完全享受孤独。这样的生活是他自己的选择。

    爷爷是他在世唯一的亲人，也是自小细心呵护好不容易把他养活长大的人。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爷爷日日在旁，看着他三不五时发病痛苦的样子为他担心。而叶恺琪呢，算是青梅竹马了吧，但他俩之间明显是一段孽缘，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免得相看两厌。

    而对面这孩子，是他给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伴儿”。

    冲动消费。不过，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他当时没骗夏珂。说想“有个人合住”，也是真实想法。反正房子又多，且大，一个人住也是住，若是有个有趣的灵魂一起，起码生活环境中多了几分生气。这灵魂又恰好是自己一个棘手的员工，稳稳当当放在眼前盯着，岂不也是一举好几得。

    凭空有了个“伴儿”，这感觉还是很新鲜的。

    陆卓曦定了定神，“抱歉，我吵醒你了。”

    夏珂忙站好，扯了扯敞开的领口，“没有，不是，我那个，我就是想出来喝口水。”

    陆卓曦点点头，“好的。”

    好的。喝口水。

    ——你倒是喝去啊。陆卓曦想。

    ——你倒是进去啊！夏珂在心里吼。

    俩人把着各自房间的门，持续大眼瞪小眼。

    陆卓曦也不是刻意想要盯着夏珂目不转睛。

    谁教夏珂眼下的样子，是他从没见过的。

    他得需要动用一定的意志，才能够把目光从夏珂那欲盖弥彰的胸口和勾魂夺魄的锁骨上移开。

    他锁骨上似乎是有一颗小痣。再往下看，啊左胸也有。

    要了命了。

    如果注目可以用重量衡量，陆卓曦一定是把自己的目光生生搬开的。

    还蛮有分量。他搬得几乎要喘出来。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看一个小男孩看得如痴汉一般。羞耻，且丢人。

    “那个，你是刚回来吗？”

    话刚出口，夏珂就想扇自己俩大嘴巴，这特么是什么废话，你让人家怎么答。

    刚醒过神来的陆卓曦也觉得这问题没话找话中透着可爱，“是啊，我刚回来。”

    “那，那个——”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陆卓曦点了点自己眼角，“今天很累吗？没有卸妆就睡了？”

    夏珂下意识摸了摸脸。这人眼真是贼啊，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还没卸妆就睡……让你一刻不停地做造型拍照换造型再拍照折腾个10小时，你试试看你还有没有精神儿卸妆？

    “啊，是，那个，今天去拍个杂志的内页了，拍挺久的所以我就——”

    “不能带妆过夜，对皮肤多不好。既然起来了，就坚持坚持，去卸掉吧。”

    夏珂胡乱答应着，总觉得这话题的走向有那么点……怎么说，家常？

    日常？

    熟稔？

    随便？

    暧昧？

    ……暧昧！？

    陆卓曦眼看着对面那家伙的脸变过好几种颜色，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哪里触碰到了他的神经。

    可见这凌晨时分，即使没在梦中，人的神志也都不是很清醒。

    陆卓曦不清醒的脑子促使他说出了一句令自己都很想揪着自己领子的胡话，“你去卸妆吧，我去楼下等你。”

    夏珂：“……去楼下干嘛？”

    “我也想喝水。”

    好的。一起喝水。

    这是从一个尴尬中跳脱出来，又一跃而入了一个新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