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十万

    叶恺琪在夏珂的通讯录里不叫叶恺琪，叫“二十万”。

    挣钱有多难呢？姚猛从老家到了本市一年，至今没有找到正式工作，靠辗转各个快递公司外卖平台送单谋生，哪家待遇好就奔哪家，哪家保险上得多就去哪家。想着玩点命多攒点钱，好挂靠一家打车公司跑跑活儿，起码免去了风吹雨淋之苦。可这一年下来，别说二十万，两万都是三顿并做两顿省出来的。

    挣钱又有多容易呢？二十万，也不过是叶恺琪叶大小姐随口开的一个价。

    “……三个月，一季度。一个月试用期，转正以后全款给你。你表现得好，把姐姐伺候得滋润，自然还有绩效——是不是叫绩效？哎呀反正就算是小费啦。怎么？少吗？别嫌少呀珂珂，你得这样想，市场得维持平衡，你的咖位目前都是这个价，我不好给你涨太多钱的呀。来日方长，平时姐姐也不会亏待你的呀。”

    他还记得当时叶恺琪裹了一身名贵香水味儿贴过来，手指勾勾他下巴，“凡事往长远来看。你想多要点，首先得琢磨怎么把自己的身价提上去。你听姐姐的，按我给你的规划一步一步走，等陆卓曦把你签下来，你还愁没钱可收？你看看老陆公司里出来的可有一个三线以下的没有？签了他的公司，那就是老鼠进了米缸。你就乖乖听话吧，自然有你的好处，姐姐不会骗你的。”

    女人的指甲都是利器吧。少说三公分长短，修得尖尖细细，涂了冷冷的所谓莫兰迪粉色。碰触到他皮肤的，只是指甲的边缘，轻轻两下，像女人饶有玩味地刮去车漆上落的一点污垢，然后拍拍手，掸掉灰土，指尖不留尘。

    他值二十万。却也是随手拍拍就可以消散的微末尘埃，在贵人们的眼中不值一提。

    小小玩物而已。

    不过呢，凡事也讲求一个公平。叶恺琪在他的世界里，也只是等同于一个数字，“二十万”。

    想起来这二十万，夏珂就气得想摔碟摔碗。

    他要为这二十万付出什么呢？他要随时听候叶大小姐的召唤，呼他即来挥他即去，白天陪玩晚上陪喝累了陪床。但也不是单纯的“包养”出卖色相，叶恺琪倒是也承诺会为他牵线搭桥，争取签进圈内趋之若鹜的陆氏经纪公司。不过夏珂也没特别当真，远水救不了近渴，他只念先拿到这二十万给姚猛买辆车是正经。至于自己，啥事业不是事业，能挣钱的都是好活儿。

    一介小野模，哪儿来的艺术追求。再艺术也得穿衣吃饭，能活着才是正理。既然为艺术献身是献身，为了生存要拿什么去换，也都说得过去。

    夏珂的道德底线倒是也没那么高。虽然单就他自己而言，其实也还没有那么惨。

    他就是觉得姚猛太辛苦了。快钱都要付出更大代价，这他知道。可他掂量掂量，这代价还能接受，也还付得起，自己也有这资本，何苦浪费掉。

    但——曾经有一位名人张无忌他妈说过一句名言，女人都是骗子，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叶恺琪的“试用期”已满，说好“转正”结账，别说陆卓曦的公司了，他自己那小破皮包公司给他接的活儿都给耽误了好几个，那二十万连个角儿都没看到。拖拖拉拉，晃晃荡荡，瞧，出事儿了吧！？这才叫鸡飞蛋打，白忙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就罢了，她特么到这会儿了，还要骗他！

    这微信一看就不可能是叶恺琪自己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