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出敌营
屋里的女人们都聚集在一起，她们会自己办一个小型的祭祀之夜，这我已经探清楚了。
此刻她们正在祈祷，祈祷众神保佑，祈祷邪祟远离，祈祷平安顺遂。
其中，那个跪得离供奉台最近的女人，就是大家共同票选出来的伺神主，也就是今晚仪式的主理人。
前两晚听她们讨论，这个人是然丘人，家族名声极好，却因连坐被远亲牵连，贬为军妓。
此刻我要做的，就是和这个女人来个贴脸杀。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像邝景昀指导的一样屏气凝神，让自己的神经紧张起来。
他让我想一些让我生气的事情，所以我满脑子都是他和狗太子。
而且想狗太子的次数尤为多。
渐渐的，我原本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呈现出青灰色，指甲开始变长。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阵黑气萦绕在我身边。
嗯，成了。
随后我深吸一口气，捏起拳头，快速地往供奉台冲过去。
我穿过人群，带起一阵阴风。然后我甩出一张符纸，此刻帐房内更是阴风阵阵，连供奉台上的红烛都被吹灭了。
其实，厉鬼是可以轻松由自己制造阴风的。可我道行太浅了，所以很多事都做不到。
所以基本上，能用符纸解决的事，我绝不亲自出手。
我仅有的为数不多的精力，是要花在刀刃上的。
蜡烛刚灭，祈祷的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瑟瑟发抖了。
但她们不敢睁眼。
我转了个头，把已经发红的眼珠子瞪到最大，狞笑着贴到了主理人的面前。
这个距离，应该很容易斗鸡眼吧。我心里想着。
魂魄的超低温给了眼前的女人一个强烈的刺激，她猛地一睁眼，不出意外地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开始尖叫起来。
我觉得她是有变成斗鸡眼的迹象的，就是晕过去太快了，没来得及完成。
我开始加速在这个帐房里面窜来窜去，帐篷里的女人们也被我吓得窜来窜去。
与之相伴的，是此起彼伏、感情充沛、偶有破音的女高音协奏曲。
很快，军妓们开始往外逃窜，尖叫着往男人们扎堆的地方。
我追了出去，发现沈九歌已经趁乱混进了军妓群中。
我赶紧追到她旁边，对着她身边的几个女人高喊着：你有罪，你有罪；我要你死，我要你死，你们都得死……
疯狂逃窜的女人们被拦在了训练场的外面。因为，神圣的祭祀之夜是不能被打扰的，尤其是这群有罪的女人。
但动静终究还是太大，军营里的老大出来查探情况了。
我最后一次仰天长啸，那尖利的声音直冲云霄，伴随着阴风，我又开始满场乱窜，嘴里高喊着：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喊完这一波，我在人群中隐去了身迹。
邝景昀说，这是为了防止我一直现形，露出破绽，直接导致任务失败。
敌军老大还没赶过来，军妓有的还在尖叫，有的就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沈九歌的头发也散了下来，缩成一团，一副已经吓破胆的疯婆子模样。
我用尽全力飘到她旁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翻手叉腰，佝偻着身子，一把抱住了沈九歌的大腿。
“你……你继续演，不用……不用管我……”
“我就是……太累了，这真的……真的太耗费体力了……”
“你……你不用管我，就继续演好了……你的演技很棒，奥斯卡影后……非你莫属……”
我换了个方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挂在沈九歌身上。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真的……就是太累了……”
“这就不是人干的事……”
“啊……虽然我也不是人……但是真的好累……”
“我得喘会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施法，太子能看见我却不能碰到我，而沈九歌不仅能看到我，还能碰到我。
但无论如何，感谢上苍，能让我在此刻有个依靠。
磨磨唧唧的老大终于走到了军妓们面前，我努力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又重新垂下了头，对沈九歌抱怨道：
“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敌人二太子楮策。就是他骗佘诗锦一起合作，才有机会追着你们上八里寨，全灭了你的军队，活捉了你。”
其实我不该多嘴的，因为我明显感觉到，原本正沉浸式表演害怕的沈九歌，突然僵硬了。
我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我生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坏了计划，赶紧攀上她的手。感受到她纤细有力的手臂下暴起的青筋，我赶紧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多嘴的。可是，目前重要的是逃出去，只要有命活下去，我们就有机会复仇。”
“请你冷静一点，等出去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好吗？我们先出去，顾淇在等你。”
沈九歌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松弛了下去。只是她不再假装颤抖，而是跪在了地上，佝偻着身子，一言不发。
其实她这样也不会露馅，因为她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被吓呆了，失去灵魂的人。
二太子，啊不，二狗子开始了解情况了。
我抬起头，发现清朗的月光下开始聚集起一丝丝乌云，莫名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太子开始着令让手下把军妓们赶回他们的账房，我知道，我的第二轮表演该开始了。
站起身，拍拍屁股上面的土，我故作帅气地对沈九歌说：“跟上我的节奏，好好表演。”
因为二太子见过佘诗锦，所以我只能尽量地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去与他博弈。
站定，屏息，蓄力，我开始不断默念“顾淇是狗”。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我成了。
大家纷纷把目光聚集过来，带着恐惧。我很满意。
随后，我开始狞笑着开始旋转升空。
别问为什么我要这么装逼，问就是害怕。我忘记二狗子认识我这张脸了，结果我就忘记烧符了。
邝景昀给我的符纸里有一张雷电符，可以干扰人的视线。我忘用了。
所以我只能装逼地旋转升空，一方面可以塑造一个神经病的角色，另一方面，让大家看不清我的脸，然后我再悄悄烧掉那张雷电符。
一道闪电劈下来，我终于可以停了。
再转下去，我就要吐了。
我继续高喊着“我要你偿命”，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着。
二狗子厉声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要谁偿命？”
我又是一阵仰天长笑，结果没留神，差点呛到自己。
吓得我赶紧停止了装逼，开始了我的表演。
“她，她，她，她。”
“她们无恶不作，伤天害理的事几乎干遍了。我要她们偿命，我要她们，在断头崖，一个一个地，下来陪我……”
“否则！！！”
我又像个疯子一样带着阴风在人群中快速游荡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离二狗子最远的地方。
“否则，我就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我点的四个人，前三个，是我偷偷溜进师爷房间，看了所有军妓的卷宗后精心挑选的垫脚石。第四个，自然就是沈九歌。
那三个人的背景都很简单，无权无势，身上却背着命案。
这种人，在军妓营里，其实是最多的。
她们有的是为生活所迫，真的杀了人；有的是自我问题，也杀了人；还有的，是被人陷害，“被杀了人”。
而她们的共同点就是，根本没有人在意。
所以，这是让沈九歌混迹其中的最佳方式。
二狗子一边皱着眉问我为什么是这四个人，一边让旁边的亲信用最快的速度去搞清楚她们的身份。
我必须得压缩时间。
于是我又是一阵疯批怒笑，然后高声道：“为什么？因为她们草菅人命，所有草菅人命的都该死！”
我伸出手：“你们！你们！你们都该死！！！”
夸嚓～～～一道雷电劈下，我趁着强光又烧了一张符纸。
被我点过的四个人突然开始哀嚎起来，一个人右臂，一个人左腿，一个人背部，一个人腹部，都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这是邝景昀的杰作。只是要可怜那无辜的三位姑娘了。
当然，沈九歌腹部的血是假的，是她提前藏到衣服里的。
哀嚎声此起彼伏，因为长时间的装模作样，我的声音倒是更粗砺了些，给我省了点力气。
而且，邝景昀的符纸是真的好用。这个雷电符，使用了这么久了，不仅功效不减，反而雷电威力越来越大。
此刻这片大地黑气越来越重，倒显得我真的是什么怨念深重，心狠手辣的大恶鬼了。
我趁着形势大好，又继续对二狗子施压：“你若同意，断头崖，让她们四个跪在我面前，三百叩首，再提头来见我。”
“你若不同意，下一个哀嚎，就一定是你的将士们，又或者……”
我又一个战术性回旋，故意拉长了我的尾调：“是你。”
二狗子扬手把正在打探消息的亲信召唤了回去。
亲信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我当然听不见。
这就是场赌博。
我要是能成功把人带回去，自然是最好；我要是不能把人带回去，我的下场先不说，对这个营地一顿强攻，自然也会是损失巨大。
幸好，我看见二狗子只是面无表情地沉思了一小下下，就直接抬手叫了四个人，让他们把刚刚被我点到的人马上送去断头崖，一刻也不能耽误。
yes，任务完成。
我差点开始当场手舞足蹈起来，但我没有。
一方面是因为怕，一方面也是因为确实没精力了。
我真的很累，现在能强撑住现身状态，就已经花费了我所有力气。
要不是这频繁的强闪电，我可能早就穿帮了。
二狗子吩咐完手下，就立马对我说道：“你可以走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开心得想现场给他来个托马斯回旋。
“你很聪明，也很狡猾。如果你敢跟我玩花招，我一定血洗你然丘军营。”
说完这句话，我瞥见那四个被点名的士兵已经一人扛着一个姑娘往外走了。
我不敢立马隐身，而是强撑着飞到了那四个士兵的头上，和他们一起走着。
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微微发抖。我告诉我自己，只要撑到走出军营的大门，我就可以休息了。
而且邝景昀的雷电符是真的厉害，我换了地方，它竟然也一道一道，追着我跟了过来。
终于，那四个士兵骑上马，一人驮着一个姑娘彻底离开了军营，冲着断头崖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褪去恶鬼形态，用尽最后的力气追上了沈九歌的马，坐到了她身后。
搂住她的一瞬间，我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我虚喘着粗气，擦擦冷汗，把包裹重新交给了沈九歌，那是我趴她腿上休息的时候，怕包袱暴露了她的身份，顺手接过来的。
此刻我是真的精疲力尽，所以尽管头顶还是雷声阵阵，我还是直接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