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打灯
女子身如薄羽,淡紫色罗裙外披着一件不甚厚实的裘衣,走路柔弱如风,像是每一步都迈的小心翼翼,一双杏仁眼若有似无的看向他们,却在近前的几步时让人细分辨出这是刚刚哭过的眼睛。
“晗儿,你发生了何事?”清歌略显紧张的上前一步,站到蒲晗的近前问道。
王昭被清歌挡住了视线,便无所谓的低头看地,而清瑾却是爱瞧热闹的紧,忙不迭的伸长脖子愈要看个清楚。
“没什么,今日是家母的忌日,我方才去祭拜她老人家了”柔弱的声音便如她的身形般,飘飘乎乎说出,惹得清瑾直打了几个哆嗦,不免惹来王昭一番警告的眼神。
清歌像是听到了身后的声音,继而转身笑道,“清染,清瑾,还没来得及为你们介绍。这便是师父的女儿,蒲晗。”
王昭对其淡笑拱手做礼,一旁的清瑾也随之一拱手。蒲晗柔弱的回过女儿家礼节后便将眼神定在王昭身上。
“那”清歌扫过两侧人,终开口道,“那便一同去吧,人多也热闹些。”
王昭方才是愈要推辞的,她现下一心都是齐棠的案子,而且容阑对她说过要在地下宫殿的事情揭开之前将此事了结才好。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身前这位柔弱的女子她虽不见得喜欢,但看在师父知遇之恩的份上也理应陪她走这一趟。
“好,我和清瑾听师哥的。”王昭爽快答道。
关京的花灯节王昭从未赶上过,儿时她与怜儿盼望着盼望着,可总在临近的几日被大丫头们分派差事。
如今近在眼前,身边没有当初的人,心上委实凉了一半。若是怜儿看到这般热闹,她定欢喜的不得了。她一向是最易满足的,得了一点好东西便要对着天上神明谢上大半日。
“师姐!快看,有大战!”
远处清瑾的一声呼喊将王昭拉回当下,此时此地也会有‘大战’?她倒是要去瞧瞧。王昭快步追去,身后的清歌陪着蒲晗也慢慢跟随着。
“秦掌柜,你莫不是嘴把式?”
一幢大酒楼下聚满了人,人群中一位油头粉面的公子颇为不信的喊了一声,当即引来众人的应和。王昭还未弄清楚究竟所为何事,只拉住清瑾让他不要冲动,静静的听着。
“诸位诸位,静一静,静一静,容我老秦分说一句,”秦掌柜伸出双臂抚平了众人的声音,继续道,“我老秦开这酒楼不为别的,只为众兄弟能聚一聚,乐呵快活。正所谓初到宝地,必要祭天奉地,而众位兄弟便是我老秦的天地!”
“好!”
“好!”
秦掌柜的一番话虽滑腻非常,却在此情此景下引来众和,王昭不免觉得人心还是由景致所衬,若是换在青天白日,众人皆为生计奔波的当口,恐怕这一番言语是要被呛回去的。
她眼神扫视,定格在那一柱异色灯笼下的告示上:
【本楼值此吉庆日开业,为答谢天地凑此机缘,掌柜愿与诸位做赌。
若有哪位看官可打满柱上十盏花灯,本楼将为全城乞丐免费供应一年的酒肉。】
王昭顺着柱子向上看去,十盏花灯毗邻而上,两盏之间相隔半丈,而外形也是自下而上逐次渐小。
此事于众位平民百姓来说或许是件难事,可对于她和清瑾便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清瑾,上!全城的乞丐便靠你了!”王昭催促道。她知道清瑾定乐意为之。
却不想清瑾突然抚肚弯腰,一张皱出八十余个褶子的脸转向王昭,“哎呦哎哟哟不行啊师姐,我肚子疼,这次还是你来吧。”说罢,他一探手便将王昭推了出去。
“呦!”秦掌柜正一双芝麻眼在众人当中搜寻着狭义之士,看到王昭站出来,忙不迭乐拉着她道,“啧啧啧,瞧这小兄弟眉宇之间英气昭然,定是位大贵人!您”
“掌柜一言九鼎?”王昭冷声出言打断道。
“鼎!鼎鼎鼎鼎”秦掌柜连连点头,见王昭一双厉目看向他,吓得忙不迭将手松开,“您这边请。”
秦掌柜将王昭引到花灯柱前,王昭方要起势,却被秦掌柜伸出的手拦了下来,“大贵人莫急,且听老夫将规矩讲明。”
“还有规矩?”王昭上下将秦掌柜打量了一番,直觉哪里似乎不对。她转头看向清瑾,他的肚子似乎不疼了,现在脸上正容光焕发的很。而慢慢踱步而来的清歌和蒲晗也到了,就站在清瑾身旁。
看到王昭的眼神,清歌两步踏到近前,“清染,我来吧。”
可还未等王昭答复,旁侧的秦掌柜便急了,大喊一声,“此事万万不可!”
王昭双手抱臂,倒是要听一听这‘万万不可’的缘由。
秦掌柜见王昭脸色不睦,忙贴上笑脸道,“大贵人见谅,小店才开张,是天地将大贵人送到小店门口,这便是缘分。若由他人代劳,那便是逆天违命,老秦我这小店的生意便做不得了,做了也是个赔钱买卖!”
“不过是个玩闹,秦掌柜竟看得如此之重,可是有其他隐情未言明?”
果然!清歌也觉得此事蹊跷!王昭默默与清歌对视一眼。
“哎呀!我和我那婆娘果真是时运不济啊!这该如何是好啊!”
“秦掌柜,你别哭啊!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啊,说出来没准我们还能帮衬帮衬!”
“快起来吧!大冬日的地上凉!”
王昭被这一幕惊住了,这哪里还是那位贵气怡然的老掌柜,看到坐在地上哭嚎耍赖的人再加上一旁连连劝慰的众人,她不禁仰面长叹。
可这一仰王昭的眼神却是久久没有收回来,楼上栏格边那片白玉轻袍的一角
可是他吗?
“清染,清染?”清歌在耳旁的低唤终于使王昭低眉望向身侧人,“我看还是由你来吧,此为闹市,莫要太过声张,免得被人认出落了口实。”清歌说罢,转身走回人群中。
秦掌柜顺势站起身,方才脸上的两行泪现下早已荡然无存。他笑呵呵的附上脸道,“那我便同这位大贵人讲讲这打花灯的规矩。”
王昭不语,秦掌柜继续道,“正所谓打花灯便是解心语,我来唱词,贵人打灯。老夫我之前不曾与大贵人相识,那便只好凭着感念猜上一猜。猜的好的,大贵人可以为我道句好,可若是猜的不好,大贵人可莫要恼。词曲有好有坏,有俗有雅,烦劳大贵人见谅宽待。”
王昭扬眉向楼上望去,那一角白玉色尤在,“开始吧!”她不想在此地多留。
酒楼掌柜像是名伶出身,这一口好唱调,悠扬婉转,沁达人心。王昭听得入迷,直等到他那句打灯词出,
“大贵人你可听好,一曰你踢碎九龙鼎,时来运转迎上门。”
王昭勾唇,腿脚轻抬,将最下侧的九龙戏珠花灯踢出万般花火。
“好!”,“好功夫!”,“竟是位侠士!”
围观人见此,拍掌呐好,夸赞之词熙攘一片,却唯不见楼上人缓动衣袂。
王昭收回双目高喝一声,“再来!”
“二曰你踢碎昙花颜,貌美天仙在眼前。”
嘭!昙花玉瓣灯亡。
“三曰你踢碎娃娃鱼,金银财宝莫心急。”
嘭!第三盏鲤鱼灯残碎一地。
接下来便是第四盏、第五盏直到了第十盏。
“秦掌柜为何不唱了?”王昭抬手将额上点滴汗珠轻甩,挑眉勾唇道,“莫非这会子才要反悔吗?”
“不可反悔!”,“反悔咱就将他这店砸了!”,“是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秦掌柜依旧笑意岑岑,抬手让众人莫要急纳,只听他缓缓道,“大贵人好身手,我老夫借您吉言,酒楼生意便稳妥了。可咱们事先严明,词曲有好有坏,有俗有雅。”
王昭点头道,“不错。”
“前九盏灯,老夫可拟的都是好词,最后一句嘛”
王昭抬目,此时她倒是真过了瘾,便也无所谓最后一句,“无论好坏!只要掌柜唱出,那我便踢得!”
“好!”秦掌柜双手在空中这么一拍,最后一句缓缓道来,“十曰你踢碎牛郎织女残月坠,楼上贵客心头人有去却无回。”
王昭身形一顿,转头看向秦掌柜,他依旧笑着同时还若有若无的轻点着头,像是在告诉她,‘不错,就是你现下理解的意思。’
这时众人都望向楼上,随着众人的指指点点低言碎语,王昭再次缓缓抬头看去。
那片衣袂尤在
“清染!还差一盏了,不过是一句浑话,无需当真。更何况楼上人或许并无心上人。”清歌出言劝道。
“可他有。”而且已经为她痴等多年了。
“什么?”清歌未听清王昭低头暗自道出的言语,刚愈上前,却听人群中有人喊道,“清染?难道是刚从边关还朝的三清将清染将军?”
“三清将?”
“都道三清将战勇无敌,其中一位还是女子,看样貌倒像是女扮男装啊”
“她不会是够不到这最后一盏吧?听说这位女将军不被朝中看重,原来真的是有名无实!难不成是靠美色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