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冥昭
四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轻举妄动,便这样被押出昏暗的‘大牢’,王昭的理由很简单,在一个她不熟悉的地方,自身又处于劣势,不到万不得已,无需拼死相搏,保存实力,静待上观,才能争取到更多存活的可能。战场刀枪无眼,敌人无所不用其极,她只有在这种极端情况,才会本能的学会忍耐。
容阑和修儒自不用说,一向心有成算的主仆,即便到了困兽之斗的地步,他们也能从容的走出去,而清瑾自是跟着她行动,她不动,清瑾自也能忍上一时半刻。可现下容阑跟在她身后,而修儒跟在清瑾身后,倒像是这两个主仆颇不放心他们,要一人盯一个似的。王昭很不服气,怎么说也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过几载,如何在容阑他们眼中还若易冲动的莽夫。
别说王昭,就连平日里不关心局势的清瑾现下都撇了几次嘴,白眼翻腾了好几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也察觉到了这种‘歧视’对待。
不知他们究竟在哪里,只知道这里的通路皆狭窄光疏,走了约小半个时辰,才见到前面微黄的亮光,可这时鼻头却闻到了一股股怪异味道,说不上来的好不好闻,只能用‘怪’字来形容才更贴切。
‘天!这是什么?’
人都道‘天外有天’,现在王昭才发现他们所站的竟是‘地下之地’!而挺立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处巨型黄金宫殿,王昭心内暗道,地下皇宫!
“哼!又看傻了!真是没见过世面!”那夫人扫了他们四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容阑身上,可只一瞬便似想到什么,掩面狂笑出眼泪,用凤尾扇指着清瑾道,“快把我的小郎君带来,其他人都拉到后殿做活!”
王昭不放心的看了眼清瑾,只见清瑾对她微微点头,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姑且信了他,默默的任由紫衣护卫将他们分开。
王昭、容阑、修儒三人被身后的紫衣护卫押解着绕着地下皇宫走,王昭余光看到那个白玉裘披的身影一直走在她的侧后方,不远不近。她虽不怕这些紫衣护卫,更不见得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可只要余光能扫到那白玉身影,她总是能稍安心些,就连接下来的应对之策都懒得去想。只抬眼观摩这甚为奢华而又诡秘的宫殿。
这座宫殿虽不高,但绵延甚远,黑暗中只听见叮叮咣咣的敲打声,似乎还在向外扩张。再观近处细微,琉璃做瓦,金玉为砖,华贵之甚八个地上皇宫似乎都比不得。
可,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想到此处,王昭不自觉转头看向容阑,却正巧与他探过来的柔和目光相撞,她饶是做贼心虚的立马转了回来,可为何会生做贼心虚之感,她也不知,似乎自打幼时起她便怕他,可有时却控制不住想要看一看他
王昭摇了摇头,撇清心中胡乱的思绪,就在这时,他们‘做活’的地方到了,而这时的怪异气味却是淡了许多。
目光所及是一座小山高的金丝楠木堆,下面围转着十几二十人,他们来来回回扛运着木头,衣衫褴褛如乞丐,目光呆滞如幽魂,这时,迎上前来一位面貌颇有不同的少年。
他生的尤为俊秀,细眼弯吊,薄唇高鼻,白白细嫩的脸上一直带着化不开的笑容,走上前来,略显熟络地对着在前面带路的两名紫衣护卫道,“紫使这是又给我送人来了?”说罢,拿眼睛扫了扫王昭他们,“呦!品相竟这般好!看来夫人是不恼我了!”
紫衣护卫互望了一眼并没有答话,只微微躬身后便转身离去。
只听那少年依旧口甜的伸长脖子冲远处紫使喊道,“紫使下次来知会冥昭一声,冥昭好提前备酒!”终于最后一名紫使消失在转角,那少年这才收回脖子,搓着双手盯着眼前三人的脸似看不够般,“啧啧啧,真好看!”
王昭还是头一回见着一个男子如此顾怜其他男子容貌的,不禁微弯唇角,只见少年转而看向她乐呵呵解释道,“这里的人可都知道我最喜欢瞧你们这样白面皮的!你瞧瞧!瞧瞧!”他指着身后那群扛木头的人继续道,“那些黑不溜秋的我是瞧一眼就少吃一口白米饭!唉!我这身量就是这么矮的!”
王昭见到他突然想起当年的谢珧,也是这么个跳脱性子,却在这样精力不朽的年纪选择结束一生
这时,这个叫冥昭的忽一高声,“行!就这么定了!”说着自顾向前走去,走了两步见王昭他们没跟上,又冲他们招了招手,等三人跟上后,只听他道,“你们也别扛木头了!省的也变成那样看着怪难受的!”
说到此处他又叹了口气道,“这夫人是恨上了我,指不定何时才再给我送白面皮的人呢!我得省着点。”
“”
“”
“”
冥昭似乎话很多,没人接言他也能自顾说,说他们知道的,说他们不知道的,总之他似乎并不是说给他们听,而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跟着他,王昭他们绕到了‘小山’后面,方才在前面便听见这里时而发出摩梭响,原来这片地方负责打磨木头,算是轻工了。
这世上大抵是长得好看的都会占便宜,就像现在乖乖坐在冥昭身边的容阑一样,靠着他那净白的脸蛋竟什么活都不干!
方才看容阑磨了几下就把手磨破了,王昭心上还生揪了几下,料想他金尊玉贵惯了,定是做不来这些,便想着过去帮他把那些木头一起磨了,没成想未等她‘美人救英雄’,便现场观摩了一场‘美男惜美男’,冥昭似乎尤爱容阑,上前嘘寒问暖,那恶心程度,能让王昭少吃三顿饭,能让清瑾多砍几个人,能让她手下那个奇葩张另多说出几个‘好’字,而就在她撇嘴的当口,只见被‘赦免’的容阑突然向她轻笑挑了下眉。
王昭不明何意,只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将手里的刨子磨出巨响。
“嗳!你这脸平时都涂抹些什么?好生漂亮!”只要身边有人冥昭的嘴便不能闭上,就像现下,他将细长眼眯成一道缝,观摩着旁侧容阑道。
容阑保持着他固有的谦和笑意,向着冥昭微摆了摆手。
“嗐,瞧我!忘了!你们都哑了!”说罢,他又自顾叹了口气道,“那老寡妇也真是心狠,连你这种小白脸都舍得!”
“”容阑瞥了眼放在桌上的画本,而后将手指点了些茶水,在桌上勾画出两个字来。冥昭看了,登时又一阵大笑,“有趣!有趣!没想到你不光长得好看,还很聪明!以笔代口不就不耽误咱们聊天了!快!将我房里的笔墨纸砚拿来!”
王昭端看了一眼旁侧尤为卖力做活的修儒,又看了眼如老僧入定般端坐的容阑,心内方明了了他们的意图。果然是人精主仆,配合默契。
“哦——”
冥昭的一声高呼将王昭的思绪拉了回来,王昭不知容阑在纸上写了什么,不过他若想套谁的话出来,那便是如来佛祖坐在他面前他也能套得,更何况他对面坐的可是冥昭,大抵是这世上最爱讲话的,比齐棠更甚。
齐棠五句中四句都是问话,另外一句也多为感叹,无甚用处。可冥昭的话中便都是‘结果’,给他两个字,他能给你聊出一出大戏来,不管是真的,亦或道听途说,经了他的嘴那都能称得上传奇。
只见冥昭对着容阑挑眉道,“你可真聪明!这都能猜出我口中的老寡妇便是夫人?”
“”王昭又一阵无语,怎么什么都要夸!她侧眼看了看修儒,只见他依旧不停的磨着木头,像是不知累般,王昭实在怀疑平日里容阑都给修儒吃些什么,怎么这般书生面貌竟有如此多使不完的力气。
只听那侧冥昭又道,“你可愿意听我给你讲讲?你定是愿意!”他兴奋的自问自答后,见容阑微微点了点头,更是高兴,继续道,“要说咱们这夫人那可真是生了副寡妇心肠”刚说完此一句,声音骤停,王昭抬眼望去,只见冥昭捂着嘴眯着眼四处观望了一圈。
的确,拆人往事那便已经是有违道义了,而添油加醋扭曲怪诞别人的生平那需得小声再小声了
按冥昭所讲,那夫人现年不到四十,之所以容颜如老太都要怪她那来时浪漫,去时伤感的爱情。
据说她以前可是关京地上红妓,而且是与官家人搭上关系的那种,在红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情之一字来去随风,不知哪天红鸾星便降到了她头上,一位多情郎对她一见钟情,不顾世俗礼节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想是烈女怕痴郎,她终是被打动,可就在多情郎散尽家财为她赎身的当口,却被往日里为她撑腰的官家人拦下。
官家人自是没有多情郎生的好,更不见得比多情郎爱她更深,可官家人有多情郎没有的,那便是钱银,数不尽的钱银。往日那官家人是不愿赎她出红市的,可现下竟又愿意了,而且承诺给她数不尽的钱银,只一点要她証明她不爱那多情郎。
而証明方法却是格外血腥——亲手剃去多情郎的头颅。
多情郎被官家人的两个手下按跪在地,可他却依旧温柔的看着他痴爱的女子,不说一句话,只微微含笑。却不想未有眨眼的功夫,刀起头落
“啧啧啧,听说那白面鬼就是头断在地还瞅着那寡妇笑了两下”冥昭不禁打了个寒战,随后啐了一口,像是想要甩去口中的晦气。
闻此,王昭断定这故事多半是编排出来的,先不说那夫人面目有多老态龙钟,完全不像冥昭所说的年岁,而更不对的是那夫人分明喜欢黝黑面皮的粗壮人,比如清瑾,又如何会被一个白面皮书生打动?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王昭又想,‘那夫人之所以能快速提刀杀人,许是她根本便没有动情,那她现下喜欢清瑾那般人物就可以说通’
王昭的心内万般思绪理不清脉络,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就在这时只听冥昭又一声惊呼,“呦!白面哥哥你的手可是又疼了?!”王昭登时抬头望去,却见被冥昭握在手中的手指白净如完玉,哪里还有被磕碰的痕迹,再将目光移向容阑的脸时,却见他分明含笑看着她,竟带着份得逞。
听说已至夜半,这地下宫殿常年灯火,他们刚到的完全分不清白昼。
由于修儒奋力的做活,冥昭看着垒垒已经打磨光滑的木料,狠狠的对容阑一顿表扬。这可真是人勤不如脸貌,更别提脸貌那位还有一肚子‘花花肠’
王昭虽尤为‘看不上’,可就连她现在也只有靠着某人的‘脸’才能有此殊荣睡在独间大通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