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50
程亦行也跟着她一同蹲下来,声音仍然在她耳边。
“因为我知道,你能力不止于此。游乐乐,你今天可以把委屈留在这个岛上,但希望你离开的时候,带走的是这段时间,你让我看到的自信和勇气。”
有只手在生疏而温柔地揉着她头顶。
“某些规则,对你就是不公平的。现在你不够扭转这些规则,不代表以后不可以。如果觉得不甘心,就学会去变强大,今后让别人来遵守你的游戏规则。”
程亦行说完,他发现游乐乐哭得更凶了……
什么意思?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啧,怎么还在哭?”他的手指伸到她没有全然埋进膝盖的脸颊侧边,用指腹蹭掉她流到下巴上的眼泪,“你是刚才在海里吸饱了水,现在上来排盐的?”
“咳……”
游乐乐被这句无厘头的疑问呛到。
她抬起头,脸上都是泪痕,对着面前表情探究的男人,突然就陷入一种诡异的欲哭无泪……
排盐是什么鬼,她又不是鳄鱼。
“你让我在这里哭一下,行不行啊,”游乐乐看着他,上下睫毛还沾着一圈湿润的泪水,“我又不能去那么多人面前哭……”
“行,那你继续。”
他干脆坐下来,撑着下巴,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仿佛要看她接下来还能哭多久。
游乐乐转过脸,继续酝酿刚才被中断的伤心。
可努力半天,面前突然多出个“观众”,让她连想哭的心情都没了。
她越想越气不过,提起手给了他一拳,却没用力,“都怪你,我现在哭不出来了。”
“我说什么了?”
“你心里没点数吗!”
现在她不仅不想哭了,还觉得冷,随着浪潮刮来的海风让她终于记起,他们两人都还是湿漉漉的一身。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刚打完,游乐乐就觉得,有什么从鼻腔里飞出来……用手一摸,一串晶莹剔透的鼻涕从鼻尖一直挂到了她手指上……
“不太妙。”程亦行看着那串鼻涕,倒是很淡定,冷静说,“我没纸。”
“……”所以,先灭口还是先自杀?
“这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有人还在不知死活地开口。
一阵致死的尴尬后,游乐乐只能皱着眉,先用手先蹭掉鼻尖上的鼻涕,然后用最原始的方式——一鼓作气,将它从手上甩掉。
亲眼看着鼻涕从自己手指甩入沙滩的一瞬间,仿佛一生所有尊严,也一起被她甩了出去……
身边的人很轻微发出“嗤”地一声,不用想都知道他在干什么。
游乐乐狠狠睨他,羞恼道:“不要笑了!”
“凭什么?”程亦行抬起眉。
“那你完了程亦行。”她举起还留有残余鼻涕的手指,威胁地伸过去,“反正都没纸,我擦你身上好了。”
程亦行迅速站起,后退躲开她的爪子:“幼不幼稚?没纸自己去海里洗洗!”
“我就是幼稚啊!别躲啊,你怕什么,你程亦行还怕这个啊?”
“……讲点个人卫生。”
“凭什么?你害我泡在水里我才流鼻涕的,我不擦你身上擦谁身上?”
她再三进攻却次次未遂,最后反被程亦行绕后偷袭,抓住了双手,强行拎到那颗歪脖子棕榈树边,把她的手摁在树干上,蹭掉了那点残留的鼻涕……
一连串动作莫名地戳到了她笑点,等他松了手,她还在笑,夸张到连腰都笑得直不起。
“到底在笑什么?”程亦行问她。
“不知道,就突然觉得很好笑……”
这一笑让她甚至忘了,自己刚才又是为什么,非得哭得那么惨。
真的只是因为难过吗?
还是因为在他面前,她可以毫不顾忌地把那些情绪放大,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委屈,有多想获得他的安慰……
笑够了她终于停下,擦了擦自己脸上干掉的泪痕,问他:“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不想哭了?”
“对着你又哭不出来。”
“笑够了是吗?”
“是啊。”
程亦行走去棕榈树边,解着系在树上的快艇绳索。
解到一半,他听见身后的人用郑重的语气,低声说:“程亦行,谢谢你特地安慰我。”
嘴角隐秘的上扬,没有让她察觉。
“我离开这个节目……以后还能跟你见面吗?”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小心翼翼和试探。
程亦行解绳索的手一顿,他突然感觉身体中,有某部分位置变得失重,像要随她声音飘到什么地方……用力按下,却仍在漂浮起来。
他转过身,握住绕在手上的绳索,用一种并不太在意的语气平淡说:“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能见?”
“那,一开始那个打赌……”
“是你赢了。不管节目是不是把你换掉,我都认同你的能力。你在我这里已经是俱乐部的成员,今后你愿意,可以来参与俱乐部的任何活动。”
在他说完后,那双暗了许久的眼睛终于重新被点亮了光。
“真的?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
“真的哦?”
“……不信就别来。”
“才不。我当然会去的,一定会!”
……
两人因为浑身湿透,开船后快艇飞驰带起的风无疑雪上加霜,所以回程的船,程亦行开得比去时更慢。
幸好快艇座位下被节目组塞了急救物资包,游乐乐翻出两张应急保温毯,自己裹了一张,另外一张展开给了程亦行。
“问你个问题,你说实话。你刚才跳下去的时候,真的不怕会出意外死掉吗?”
“你觉得呢?”
“少跟我用这种反问句,”游乐乐态度严肃,教育他,“如果你真的是不计后果干这种事,我依然很生气。任何事都不值得你这样莽撞去冒险,知不知道啊?!”
“节目录制前,这个岛连同周边几海里的水下基本情况,我们都亲自调查过一遍。你真的以为我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底下有什么?我疯了吗?”
程亦行露出戏谑的表情。
“哦,搞了半天是故意在我面前演戏啊,戏精!”她转为微笑,骂道。
过了一会儿,游乐乐想起什么,吸着又要流出来的鼻涕问他:“我们这样回去,他们不会以为是我突然自寻短见,被你救上来的吧?”
“倒也不是没可能。”
“凭什么啊,明明刚才你看起来才像是要把我绑去灭口。”
“你还这么在意那些人眼光?”
游乐乐摇头:“也不是。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要用看到的片面,去编造他们想要的结论,从来不管真相是什么。”
“你说的那类人,不值得你花任何精力去揣摩他们想什么。”程亦行用不解的目光看她一眼,“你的人生是要向上拓宽,不是要向下寻求这种群体的认同。在乎他们怎么看你干什么,闲得慌吗?”
游乐乐被他打开新思路,呆楞片刻后,恍然大悟。
“说的也对哦!”
小小的快艇行驶在大海里,除了他们两人和这艘船,目之所及的景色只有天和海,广阔而空荡。
游乐乐在快艇颠簸中,突然找到了一种豁然开朗又充满未知的奇妙期待感。
她好像不再害怕再次坠向那个“悬崖”了。
或许悬崖下等待自己的,是像他一样,可以带自己向无限宽广的世界航行的“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