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大概萧黎不接受游乐乐用铲过猫屎的手做饭，最后同意，帮她保密。
周津羽也看到了晚上的热搜，酱牛肉的快乐并没让他忘记主次。搬完东西进屋，他严肃地问游乐乐，热搜到底怎么回事。
她简单说了来龙去脉，周津羽看在节目组居然干了人事的分上，只把辱骂留给了她公司：“那个狗公司！天天就知道装死，还要等节目组出面帮你澄清这种事，他们才装模作样出来澄清，垃圾！”
说罢，觉得自己被气饿，拎着酱牛肉气冲冲去厨房拆包装。
没过一会儿，他又从厨房探出脑袋：“不对，你今天怎么突然去这里吃饺子了？离录音棚和家都挺远啊，你跟谁去的？”
“啊……那个，我录音完跟朋友见了一面，对方说要请我吃饭。正好在那儿附近，就去吃饺子了。”
“哪个朋友这么小气啊，请你吃这么便宜的饺子。”
一旁的萧黎对她使了个揶揄的眼色。
她的手机响起来，萧黎顺势瞥了眼她的屏幕，十分同情：“看来这回闹大了。能让你爸主动打电话的事可不多，想想怎么跟你爸解释吧。”
游乐乐上次跟父亲交流，还是回家过年的时候。
横竖是亲父女，不触及话题雷区还好，可过年家里免不了亲戚朋友串门，无意或是故意问起她的工作和对象问题，气氛会立即跌到谷底。
等那些人一走，整个家就会被这些“遗留地雷”炸得掀房顶……
游乐乐在家总共待了十天，只过了三天相安无事的日子，后面几天他们父女交流变成通过母亲在中间“传话筒”……
此时她回到房间，通话刚接上，那头毫不含糊，直切正题。
“今天网上写的那些，是真的吗？”
“节目组和公司都替我澄清了，不是那样。”对父亲的质问，她陡然生出一种愤懑，“爸爸，你打电话来是想问什么呢？想问我真的受委屈了，还是你认为网上那些都是真的，所以来质问我，觉得我又给你们丢脸了？”
“丢脸？我还有脸吗，我可早没脸丢了。”
“你怎么和女儿聊天呢！”母亲的声音清晰地出现，“乐乐，爸爸也是关心你才打电话。你不知道他啊，他就是嘴上……”
“她现在这样不丢人吗？几年了？她到底做了什么正经工作？！除了在网上天天被人骂，干了什么能证明自己的事？”
她闭着眼，靠在墙上，努力压抑着要和父亲争执的冲动。
“哎呀，你怎么又开始了，大方地承认关心女儿，能掉块肉啊？口是心非！你别说了，给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很快，母亲的声音又响起。
“乐乐啊，别生你爸气了。你爸什么性格，你还不明白啊？他好几个月没主动跟你说过话，现在只知道用发脾气来引起你的注意，跟个老小孩似的。”
“算了，什么要引起我注意啊，他就是讨厌我现在做的任何事。”
“是，他是一直对你的职业有偏见。可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啊，会不希望你好吗？乐乐，你长大了，经过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我们是希望你明白，人不一定要把爱好当成职业，更不需要因为这种坚持，让生活陷入焦灼的地步啊。”
游乐乐的手指在墙上轻抠着，应了一声：“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妈妈知道，你不愿意过我们觉得安稳的生活。你喜欢唱歌，想要追求自己的梦想。但你这个圈子水太深了，我们是普通人，家里根本帮不上你。每次你的负面谣言出来，我们除了生气着急，除了担心你做傻事，什么都做不了。”
母亲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声音依然是温柔的：“我们相信你不是那样的孩子，可是我们又很怕，怕你为了急着要向我们证明自己能成功，去用一些不该用的方式，你明白吗？”
“我知道。”
……
挂了电话，她将自己甩到床上，叹了很长一口气——
其实很久以前，有很多次，那些充满诱惑力的捷径赤裸裸摆在她面前。但凡她选择其中一条，或许早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可那些要无限拉低底线的事，她真的做不出来。
不走捷径，意味着很多愿意放下底线的人，可以轻松超越自己。
她很想证明给父亲看，自己可以成为让他骄傲的女儿，想要爸爸像小时候她每次得奖那样，摸摸她的头，夸奖她……
可现在，别说什么捷径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只有《荒野之心》这根救命稻草。
想到这儿，她抬起手臂把衣袖挽高，露出的小臂上还有没完全消散掉的淤块。
那天掉下来时，她真的以为人生要在那一刻结束掉……然而经历有生以来，第二次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后，现在看手上的伤痕，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死亡有可能在人生的任何一瞬间来临，假如真正面对那一天，她该不会要以现在这样一事无成的庸碌，作为人生的终结符吧？！
游乐乐后知后觉，被现实捶了当头一棒。她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拍拍自己的脸。
不管《荒野之心》是不是那根救命稻草，她都须紧紧抓住。
不能再做个扶不起的烂泥了！以前可以怪没机会，但现在机会就在面前，一定要把这个节目好好录完！
《荒野之心》的话题热度只在网络上持续了一晚。
由于艺人和节目组的声明，加上没有后续瓜可吃，这篇被程秋筠亲自出来“打假”的帖子就这么不了了之。
然而，有些人坐不住了。
“老子花钱让你去拍，你就给我看这个？我还等今天你来个大爆料，直接让游乐乐臭掉滚出节目，你呢？你他妈给我拍的一堆什么狗屎！”
钱卓气得将手机扔到对面男生脸上，砸得对方吃痛，闷哼一声。手机又从对方身上掉落，摔在瓷砖地上。
“这种垃圾照，我他妈用花钱找你？！”
“钱哥，真不能怪我啊！昨天我跟了一路，可游乐乐跟那男的距离正常，啥亲密动作都没有啊！最后我只拍到她在公园里，找了一小姑娘拍了套照片，这个男的当时不在场。然后拍完照，人就散了，能编出什么花来呢……”
钱卓破口大骂：“能编什么？我花钱让你编，你问我能编什么！”
男生只能赔笑道歉：“是，您别生气了。这趟是没挖到什么料。钱哥您看，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您还信不过我吗？下次，您下次找我，我给您打折，一定帮您拍出想要的东西来……”
钱卓懒得听他解释，把他轰出办公室。
想到花了这笔冤枉钱，钱卓仍是不解气，一个电话打到梁韵捷那儿，将那头的人也痛骂一通。
“不对，不可能的卓哥！那个狗仔肯定被游乐乐买通了！”梁韵捷冒了一背汗，极力辩解，“游乐乐和那个领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普通朋友！”
“梁韵捷，我够不够相信你？爆料帖发了，狗仔安排拍了，结果呢，这两件你拍胸脯跟我保证能管用的事哪件成了？对方就算是被游乐乐买通，又怎么样？只能说明连游乐乐都比你有用！但凡那天你在山里，想办法让她腿直接折了，还轮得到她朝我叫板，还有接下来这些破事？你个废物东西！”
梁韵捷快走到公司门口，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暴怒呵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但看到迎面走来的男生，她立刻摆出高冷傲视的姿势，生怕这人认出自己。
谁知对方根本没抬头，只顾着低头，拿手指飞快敲击手机屏幕。
【大哥，我已经按你要求给这边交差了，那些不能发的照片，我昨天当你面全删了，绝对没存档！拜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能让我家知道我骗他们，拿家里的车在干这个赚钱，我爸知道会打死我的！】
【要不这样，以后他们再找我偷拍游乐乐，我保证第一时间告诉你！】
【哥，大哥，求你了！】
……
程亦行从上飞机起，就把手机切换成飞行模式，靠在座位上睡觉。
客舱里仍有乘客和空乘在走动，有人碰了程亦行胳膊，他以为自己手肘撞到别人，将手臂往里收了些。
“行哥，行哥！”
小峰在过道另一边叫他，程亦行睁开眼，才发现是小峰一直在戳自己。
“你看到小汐朋友圈没？她刚发的动态，居然是给乐乐姐拍了组照片，特好看！”
“知道。”程亦行又闭上眼，“别吵我。”
“哎呀，是她让我叫你看微信，叫你现在马上看！”
“不看。”
“她说你要是一分钟内不回消息，她立马撤回，然后去跟乐乐姐说你那天的事……哎，哪天啊？什么事啊行哥……”
程亦行没搭理小峰，只是被迫再睁眼，拿出手机，重新连上网络。
首先跳出来的，是那男孩发来的一连串求饶短信。程亦行瞄了一眼，没回消息。
接着，皮小汐的微信消息显示出来。
【嘻嘻汐：[图片]】
【嘻嘻汐：[图片]】
【嘻嘻汐：[图片]】
……
一连十几张图片。
网络逐渐将图片加载清晰，程亦行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
【程亦行：……】
【嘻嘻汐：怎么样，专业技术全画幅设备，独家绝美特写，有几张除了模特本人，我只发给你了。这么有品位的照片，我都不舍得放出去呢！】
【程亦行：我还要谢谢你？】
【嘻嘻汐：兄妹之间不言谢，兼职的工资多给我发点就是了[酷]】
【程亦行：你前两天拿滑板撞坏俱乐部玻璃门，钱赔了吗？】
【嘻嘻汐：……………………走了。】
一提到闯的祸，皮小汐立马变缩头乌龟，消失在线上。
程亦行本来要退出对话框，迟疑一下，还是点开了对方发来的图片。
一张照片几十兆并不算小，他耐心等网络加载完，看着屏幕上出现一张张清晰的人像特写。
泛着光泽的嘴唇、清晰细嫩的皮肤纹理、脸上偶有细小的痣、被阳光照射微微透光的耳垂、梳进发间的手指……
最后一张是和镜头对视眼神。
大约是她被抓拍的神情，看起来自然随意，被皮小汐特地褪色成唯一的黑白人像。
逆光中她的面孔处于一种朦胧的灰暗，却让乌黑的眼珠和眼中那抹白色的光点，形成了吸引注意力的存在。
程亦行不由自主，轻点屏幕将原图放大。
一双黑眼珠里，有着不符合她年纪，却意外符合她人生经历的冷淡和沉静。然而瞳孔的白色光点中，又埋着某种无形的、强韧的生命力。
不知为什么，程亦行想到了她手心上的茧。
那是一种不轻易为人所知，被疼痛和皮肉骨血悄然磨砺出来的生命力。
他握了下空着的另一只手掌，手指好像在试图回忆那份触感。
照片里的那双眼，仍在与他对视。
她嘴角竟然是微微扬起的。
……
胸口像被忽然飞来的子弹一发狙中，在呼吸不由得停滞了短暂一秒后，他的大脑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空白里。
“先生您好，请您将手机关机或调到飞行模式，谢谢。”
听到空乘的声音，程亦行还没回过神：“……什么？”
“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将手机关机，或调到飞行模式，感谢配合。”空姐耐心重复。
“知道了。谢谢。”
他将手机切换到飞行模式，锁屏后握在掌中。可不过一会儿，他又点开微信。
飞行模式下，刚才加载成功的图片依然能够顺利打开。
面上仿佛若无其事，他的食指却轻轻叩着屏幕，将那些照片存进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