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_6
第六章
说实话，殷燃没想到能在医院遇到阮符。
微风吹过米黄窗帘，周遭只留塑料袋与空气摩擦发出的轻响。
阮符双手后撑在窗户的横栏上，姿态慵懒又自然。大片斑驳的光圈扫过脸颊，她眉头舒展，任由其温柔照抚，像只饕足后的小狐狸，乖巧得不像话。
殷燃嘴角上扬，心脏却像被她的爪子抓了一下，隐隐泛着疼。
刚才就应该打个招呼直接走的，不至于现在为难自己。
明明知道她有女朋友，不该纠缠不清的。
然而阮符并不知晓殷燃那复杂的心理活动，她在想着怎么用合适的话题做开场。盯着殷燃的药瓶，阮符突然问：“你生病了吗？”
殷燃接话，说：“没有……”
说完又补充：“我来探望一个朋友。”
“这样呀。”阮符点头。
她认出了塑料袋里的褪黑素包装，想继续问下去，但又怕殷燃觉得冒犯，只得作罢。
一时又无话。
终于，阮符轻呼一口气，侧过身，衣服摩擦间，她抬眼望向殷燃。
殷燃五官英气，面无表情时总是有点生人勿近的冷淡，但她现在垂着眼，嘴唇上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倒一下将冷淡抵消，像冷硬的雪团化在初春第一缕光里，温柔得一塌糊涂。
“你把我微信删了。”阮符语气可怜。
不是疑问，是对既定事实的陈述句。
得知自己被删掉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紧接着阮符开始照顾赵恩，学校医院来回跑，事情团成团，她实在分身乏术。于是阮符准备先了结和赵恩的事，再专注追殷燃。
殷燃对此没否认。
“是，”殷燃说，“我……”
阮符都这么问了，那么下一句必然会接一句“为什么”。与其让她主导这场对话，殷燃觉得不如将主动权握入自己手里。
“手滑了。”殷燃说。
一不小心，随口扯了个谎。而且还是个低质量的谎话。
“哦，”阮符没揭穿她，掏出手机，“那……加回来吧。”
殷燃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一点。她想起今天是周末，正好可以去看看祝琴。
“我手机没电了……再说吧。”她说。
“先走了。”
殷燃起身，腕上的塑料袋随着动作发出“哗啦”响声。
阮符倚在横杆上，眼神无声追随。她发现自己从前骄傲的167身高实在太矮，现下竟然要仰视殷燃。
“晚上见。”阮符轻声说。
“嗯？”
殷燃以为她说“再见”，下意识挥挥手。
望着殷燃离去的背影，阮符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计划。
是不是这样进展太快了，让她觉得不舒服……
正要细想，抬头间，对面病房门前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对上她的视线后，转身回了病房。
有点眼熟。阮符想。
夜。
周末的404人满为患，热闹得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今天驻唱lily没来，换了一个陌生的长发女人临时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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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wtidelove。难得一闻的摇滚曲。
所以当姚宋看见同时出现的殷燃和阮符时，整个人快跟着音乐尖叫了。
看那表情，殷燃本以为姚宋要激动边缘“直抒胸臆”，但没想到她这次收敛许多，脏字也不乱飙了，语气温和稍带惊喜。
“雪中送炭，实在感动，”姚宋轻咳一声掩饰激动，向后看了眼，拍拍殷燃的手臂，“快点进来帮忙。”
想起姚宋下午发的那一长段1500字的“掰弯感言”，殷燃努力憋笑。
但阮符对此深为惊诧，看了眼殷燃，后者立刻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忙了一阵终于闲下来，阮符重新想起这事。
“姚宋姐怎么了？”阮符问。
殷燃刚喝了几杯威士忌，整个人比平时放松很多。擦好一个杯子，她挑眉，问阮符：“想知道？”
阮符眨眼点头，眼中满是等瓜的乖巧。
走廊上人来人往，话声沸反盈天。殷燃太高，要把话说清楚，又不让姚宋听到，只得低下头。
缓缓靠近，清淡撩人的木质香散落周身，殷燃嘴角还挂着笑，语调里也带着笑意：“她要恋爱了。”
阮符左耳发烧，心脏也不受控制般狂跳不止。
心跳不断报警sos，本该努力平复，她却违背本能，做出相反的动作——阮符轻扯住殷燃的袖子。
“你说什么，音乐声太大了，我……没听清。”阮符不动声色说。
不止是音乐声，人声也足够鼎沸。
殷燃了然，只得再度俯身，望着阮符时，她的眼神温柔又克制：“我说……”
恰好这时，小文端着蛋糕盘子踉跄而来：“小心啊小心。”
为了躲避路过客人，小文慌忙之中手一歪，胳膊肘径直捣上殷燃左侧后背。
后背吃痛，殷燃皱了皱眉。后一秒，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本来倾下的方向歪斜，惊慌失措间，殷燃吻上了阮符的耳骨。
缕缕酒气缠绕，唇间微凉的。
殷燃头皮发麻，心跳到要爆炸。屏住呼吸，她克制住内心的疯狂悸动，哑声说：“……抱歉。”
慌忙起身，颈间的项链却撕扯到阮符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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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right,youknowthatwedon"thavetospeakincode"[1]
摇滚乐声入心，殷燃情绪翻涌，觉得像被阮符的勾魂索勾住，意志逐渐模糊不清。
“咳咳，那什么，打扰你们接吻很抱歉，”有位客人上前，一下戳破了暧昧的粉红气泡，“我女朋友想要一杯长岛冰茶，能麻烦您调一下吗？”
待那人说完，殷燃清醒许多，长呼出一口气，不知是遗憾多还是庆幸多一些。
“……稍等。”她说。
轻轻解下头发，再拨开项链。殷燃眼神已经恢复正常。
没人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差一点逾距。差一点就越过了边界。遗憾和庆幸离去，后怕逐渐浮上水面。
“抱歉，我失礼了。”殷燃花两秒平复下心情，对阮符说。
阮符张口，想说“没关系”，但又觉得不妥，毕竟殷燃什么都没做，而且自己也不是被强迫的，甚至还极其配合的提前闭上了眼睛，但……
阮符：“我……”
她突然严重词穷。
想起要说什么时，殷燃已经走进吧台里。
凌晨一点，404准时打烊。
与其他时段不同的是，周末打烊结束这天，客人们总是格外不舍。
等到收拾完卫生，酒吧内似乎还是一副热气未消的样子。
小文和小夏离开后，姚宋倚上吧台：“哎，总算搞定了。辛苦大家了。”
殷燃没接话，伸手关掉酒柜边暖色的壁灯。
偏偏404notfound的室内陈设走的是文艺复兴oldschool风，热闹散去后，几人身在其中，颇有种处于上世纪社会的感觉。
阮符洗好手出来，终于可以坐下休息。
台上，洛桐在拔电线，姚宋移开视线，转了转椅子，向着阮符：“对了阮符妹妹，你今下午不是有事说来不了吗。”
“没错，”阮符点头，说，“不过我又把事退掉了。”
姚宋本来想调侃一番，但殷燃推出几杯酒来。
“你不喝？”
“嗯，待会开车。”
阮符闻声，看了殷燃一眼。
等到洛桐下来，殷燃说：“不介绍介绍吗？”
一听就是对姚宋说的。阮符明白殷燃的“她要恋爱了”含义。
“好好，介绍。”
姚宋笑笑，轻轻把洛桐推到吧台椅子上，说：“这是咱们404的新朋友——洛桐，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你们好。”洛桐一头墨绿色长发，五官虽然柔锐，但t气满满，“很高兴加入大家，我在404主要负责打杂，偶尔忙不过来会帮忙调酒。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这是我发小殷燃，”姚宋笑着，一一介绍过去，像对女朋友介绍家长一样，“这是她女朋——”
殷燃一个眼神扫过去，姚宋立刻捂嘴。
“口误口误，这是阮符。”
不知怎么，洛桐向殷燃伸出手，视线虽和善，但戒备心分明：“你好。”
殷燃笑着，瞬间明白。
看来姚宋没弯错啊，她想。
接着，洛桐向阮符伸手，后者不知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握住洛桐的手。
“你好。”阮符心不在焉，却礼貌微笑。
……
聊了没多久，散场。
洛桐掏出车钥匙，问姚宋：“我送你回家？”
姚宋脑子转不过弯，实话实说：“不用，我打车，或者让司机来接……”
殷燃：“你家司机不是请假探亲去了吗。”
有这事？姚宋大吃一惊。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啊，好像是这样呢，”姚宋豁然贯通，“那就麻烦洛桐了。”
洛桐点头，抬眼看了眼殷燃，是在无声感谢。
阮符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嫉妒。
只认识十几分钟的，殷燃就能对她微笑，而自己现在殷燃连微信还没加上。
“你们这么快就熟了呀？”阮符随口说。
“也没有很熟。”殷燃实话实说。
……
如果不是十分钟前，殷燃从洗手间出来，碰到洛桐，俩人估计也不会很熟——
“殷燃，是吗？”洛桐在补妆。
殷燃看她一眼，问：“有事？”
“你喜欢阮符，对吧？”
殷燃没否认，问：“所以？”
洛桐说：“放心，她也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