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蛇精
夜晚十点，c市立医院。
院内人气最高、粉丝最多的主治医生巫彭正在照常巡检，当他走进一间病房时，看见一张床空落落的，病号服也被随意丢弃在椅子上，而床上用品倒是整理的整整齐齐，仿佛没有人用过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护士来查房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异常吗？
“巫医师，308号床的病人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护士长匆匆赶来解释。
巫彭目光落在检查表上，病历一栏写着病患的名字：李晓。
这个名字并不眼熟，只是这个病人他听说过。
恒盛在当地算得上是龙头企业之一，和市立医院也有不浅的交情，每年员工体检都会在市立医院进行。院长和李晓的私交不错，对于这个寡妇向来都是竖起大拇指夸赞，认为她能进能退，手腕刚烈，是一位能在商场上拼杀的铁娘子。
而今天，铁娘子一脸憔悴颓败被送往医院，院长避之不见，只安排了一间双人病房给她。听说她的儿子何振对此大为不满，但是也无计可施。
年轻人不懂社会险恶也就罢了，巫彭只凭着院长的态度，心里便有数。
“出院？谁给她办的？”巫彭问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也落得清静。
护士长八卦兴致来了，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是乔家大小姐，不对，乔家收养的那个女儿乔薇。听说今天恒盛股票大跌跟她有关呢，乔家被拐卖多年的女儿终于回来了！真假千金这种事情，在身边发生了，感觉还是不一样。”
巫彭勾起薄唇冷笑，这种八卦他向来都不爱听，但是出于责任心，病人不能不管。
“这么多检查都做了吗？病患报告都没出来，怎么能办出院手续，谁批准的？”
“院长说的，本来院长不同意，结果不知道乔薇用了什么法子，院长还是同意了。”护士长一提起乔薇语气有些不满，一想到乔薇趾高气昂的态度就让她很不爽。
院长也同意了？那他就不管了。
巫彭的平光眼镜片闪过一丝光，他收起病历和检查表，打算去下一位病人处。
在离开前，他多问了一嘴，“他们几时出院的？”
护士长想了想，“乔薇是五点多来接她的，大概六点就走了吧？”
三人准备去往周琴的住所。
一路上，宋江无意炫耀自己的车技，开的七平八稳。暗绿色的帕拉梅拉如同一只乌龟前行，和它的极致性能严重不符。
宋江从一开始嚷嚷着‘下次还得要换个双人座敞篷跑车才行！死狐狸，我只愿意给小凌儿司机’到‘狐狸你去打个车吧车费我出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发光发亮发热了好吗’，最后被黎曜一句‘小心我变成狐狸让敖凌抱着’给秒杀，安安静静的用车速表示自己的不满。
敖凌不知道宋江的小心思，对龟速前行毫无意见。路过的市立医院时，她忽然想起黎曜的伤口和新闻里说的信息。
“黎先生，我听新闻说你不是被送往医院了吗？”
黎曜闭目，“嗯，障眼法罢了。医院里那么多人，不难找到真正需要入院治疗的病人。”
敖凌若有所思的点头。
黎曜忽然说：“如果我要请你重新回到恒盛，敖小姐是否可以考虑下？”
宋江一个急刹车踩下，敖凌哎哟一声表示抗议。
“黎、曜。”宋江低气压，一字一顿的说。
臭狐狸也太讨人厌了吧？不懂先来后到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
敖凌连忙说：“我已经和芍签订契约了，就是妖怪万事屋。”
“我会给你一份完美的实习报告。”黎曜试图动摇敖凌，“芍那边，我来解释。”
“我们是正规合法、按时缴税的万事屋，小凌儿的实习报告我们也可以啊！”宋江一拍方向盘，喇叭作响。
“完了，你给后面车堵了。”敖凌说，“快走快走。”
“龟速，走不走有什么区别？”黎曜毫不客气的吐槽。
“臭狐狸我今天跟你拼了。”宋江气的嗷嗷叫，被敖凌拉住袖子，她睁大一双眼，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他心软下来。
“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呐。”关系到她是否通过万事屋的考核。
“哼。”宋江哼哼，“看在小凌儿的份上，懒得跟你吵。”
黎曜双手抱臂，语气冷漠。
“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吧。”
什么，宋江打不过黎曜？大魔王也有怂的时候吗？敖凌不敢相信。
“我靠，揭人短，不能忍啊。”宋江一点就炸。
就算他打不过黎曜，也不能当着小凌儿的面说出来啊。男子汉大丈夫，有伤脸面，是可忍孰不可忍。
“别别别——”敖凌两手并用，好不容易才劝下宋江。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狐狸！”宋江气呼呼的想，开车的速度倒是变快了，回到他平常的炫技水准。
敖凌照例抓紧安全带，不过脸色不再惨白。
倒是坐在后座的黎曜勾起唇角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周琴家的地址不难找。只不过，恒盛的效率太高，她被辞退第二天，就已经被除名了。
所以，三人一下楼，敖凌一开始还有点犯难，但是宋江嘿嘿一笑，从外套里摸出一张名片来，她眼睛一亮，那是周琴塞到宋江口袋里的私人名片，上面写上了小区住址。
同时，黎曜握着手机将屏幕对着她，敖凌定睛一看，原来是恒盛系统内部信息，周琴的资料一览无遗，地址标注到了门牌号。
“切，臭狐狸。”宋江不服气，只能小声表达不满，把这张名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手指突然一顿，将名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大意了，之前怎么没发现这股若头若无的气息。
宋江抬眼，他的眼睛狭长妩媚，是古人所说的桃花眼，全靠这双眼惹尽桃花。他和黎曜的目光对上，对方朝他颔首，显然也嗅到了名片上的气息。
“……切。老狐狸。”宋江换了个词汇表达不屑。他扭头，钻进驾驶座，老老实实当起司机。
距离周琴家只有一公里，夜晚十点的路况突然变得拥堵起来，前方有大量警察在封锁街道，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周琴所在的小区被整个封锁起来了。
宋江随意将车停在路边，敖凌还担心停这里安不安全、会不会被开罚单，她听说很多反社会人格的人会随意砸车。对方露出欠扁的笑容说罚单的事情芍会处理的，不要小瞧妖怪们的关系网啊。敖凌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生怕不注意这辆豪车就被砸了。
黎曜向警方出示业主卡和身份证，他指着宋江和敖凌，说：“他是我表弟，这是我女朋友。里面发生了什么？”
“臭狐狸你不要脸！”宋江抓狂，被敖凌按住，一顿顺毛后才安静下来。
敖凌表示心累，“给大魔王顺毛这件事，我已经很会了。”
而警察一脸木然放他们进去，“楼下商铺报警，有人跳楼自杀，这是第一现场，你们要小心走路，不要踩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多谢。”黎曜打了个响指，警察转过身去，过了十秒，一个冷战清醒了过来。
警察摸不着头脑，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人在和自己说话。
他扭过头去回望现场，空荡荡的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奇怪。”他自言自语，一低头，发现封锁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
“耍什么帅啊，还不是要用到障眼法。”宋江狠狠吐槽。
黎曜眉头微挑，“跟你车技一样，炫技罢了。”
宋江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之后才说：“……无聊。”
不过走进小区之后的两人倒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敖凌一直担心的场面也没有发生。
三个人走在中庭花园内，谁也没有说话。
花园里面的喷泉水声潺潺，树上的彩灯成串，红色灯笼低低的悬挂在枝丫上。
好奇十足的敖凌问：“你们知道是谁跳楼了吗？”
黎曜和宋江皆摇头，表示自己一问三不知。
“刚才问了一下警察，他们也不清楚，接到报警到现在过了一个小时，尸体已经转移完毕，就等着后续处理了。他只说是一个女人，不清楚年龄，面部已经全毁，不忍细看。”黎曜将他所询问的事情和盘托出，“我刚回国，对c市的情况并不了解，要说本地地头蛇，应该是宋江吧？”
“吃喝玩乐我最在行。”宋江拍胸，“至于你说的地头蛇，我更倾向于芍，她才是幕后老大好吗。”
“很遗憾。”他摊开手，“我帮不上忙，不过。”他话音一转，停下脚步，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拐杖，他用拐杖跺跺地面，“我知道谁可以帮忙，土地老儿，快出来。”
宋江这个架势好像孙悟空召唤土地爷，他一定是看过《西游记》。敖凌睁大眼睛，想看土地爷怎么从水泥地面下钻出来。
“来了来了。”
砰的一声轻响，一个不足一米高圆头圆脑的小老头从树后面跑出来，还不忘掸了掸身上的泥土。
“两位爷，小老儿有礼了。”
传闻中的土地爷拱手作揖，一张脸红润光亮。他瞅了瞅敖凌，只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
“这位姑娘，小老二瞅着眼熟，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这是我女朋友。”宋江抢答，“废话少说，谁跳楼了？”
“哦。”土地爷掸了掸衣袖，这才说，“二位爷，姑娘，是这样的。”
土地爷娓娓道来。
他所管辖的这个小区里面住着许多低级妖怪，大部分都忙于生计没空害人。而最近新闻报道里遇袭事件频发的主角之一，就是周琴这位骨女所致。而骨女又是最低级的妖怪，向来不敢嚣张惹事，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改本性，经常在夜间袭击人类，这件事情引起广泛报道，一时间内c市女性人人自危。
而就在今夜，大概六七点的样子，一个黑蛇精带着两个人类进来了。土地爷对小区内的常驻妖怪了如指掌，所以有些警觉起来，在他小心观察之后，发现黑蛇精带着人类走进了骨女的家里，怕被发觉，他没敢靠得太近，只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还以为是租卖房子一类的事情。对于妖怪们来说，搬家是常有的事情，和人类打交道也不奇怪。
等他再次察觉异响的时候，就看到其中一个人类坠楼身亡，而黑蛇精和另一个人不见踪影。土地爷为求自保，只能视而不见，无力查明真相。
“真相？”宋江轻笑，“真相只是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敖凌竭力抓住脑海中闪过的一点念头，“土地爷，请问那两个人类是不是一男一女？男性稍年轻，两人是母子。”
土地爷对她刮目相看，连声道：“是是是，正是如此。”
敖凌抿唇，试探的问：“李晓和何振？”
“至于名字嘛，小老儿就不清楚了。”土地爷摸摸光滑圆润的头顶，“不过黑蛇精的名字，小老儿倒听清楚了。”
三人静默，等着土地爷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乔薇。”
宋江和敖凌面面相觑，黎曜不认识这个名字的主人。
“爸爸妈妈！！”敖凌蓦然反应过来，有些慌忙的抓住宋江的袖子，“我好担心他们。”
“放心，放心。”宋江拍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我在乔家设了结界，乔薇进不去的。”
他一副‘我早有预料’的得意模样，动作坦荡。
敖凌才略略放下心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拽着宋江的袖子，她连忙松开手，脸一下子红了。
“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江将脸凑上去，“要知道为了小凌儿，我以身相许都没问题的！”
敖凌毫不留情的伸手将他推开。
大魔王都这么不要脸吗？害不害臊。
宋江当她欲拒还迎，嘻嘻笑着。
只听黎曜冷声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敖凌连忙问：“土地爷，周琴还在家吗？”
“骨女啊。”土地爷想了想，“最近她都是九点多就出门了，不过她今晚一直在家，跳楼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惊动到她。”
三个人互望一眼，敖凌皱眉道：“不好！”
在土地爷的带领下，三个人来到周琴楼下。一出电梯，宋江就皱起眉，不悦道：“好重的黑蛇精气息。”
他弹弹周琴塞给他的名片，冷笑道：“怪不得，跟人类搅和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似乎是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笑得有些轻蔑。
敖凌心急如焚，死命按门铃，就是没人开门。
见此，黎曜轻叹一声。
“我来。”他说。
敖凌乖乖退到一边。
黎曜动作很轻很快，明明没有任何工具，但是门锁很快就被他破坏了。敖凌想到了宋江在恒盛闸机前的轻轻一推。
妖怪都自带神力吗？
房门一开，敖凌刚想进去却被他一把拉住。黎曜薄唇微张，轻声说：“有危险，我先。”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是敖凌觉得心里一阵暖流流过。
她乖乖退到后面，跟着黎曜身后走进去，只听见宋江小声抱怨道：“耍帅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迟早让芍替我收拾这只臭狐狸。”
敖凌抿唇偷笑，在踏入房门后，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