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年风雪见武当
次日一早,他就离开了碎叶城。
说书楼中的那个下午,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他不恨那说书人,也不恨那满堂斥骂诅咒他的宾客,他恨的,是谢听书。
所谓一寸山河一寸血的说法,放在古陶山上,毫不夸张,这子仇恨,他永远永远,都难以释怀。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杀死过一个人,想要将其碎尸万段,食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无所不用其极。
可惜,他现在还做不到,古陶山的那一场屠杀,废了他好不容易修成可以算得上八品武夫躯体,也废了他在朝中朝外所有的党眼势力,现在的他,并不指望着再与谢听书在朝上较量。
权谋较量不得,那他便做个真正武夫,以武乱禁。
他会叫那姓谢的知道,当刀剁在他脖子上时,管他有天大的谋略,滔天的势力,照样只剩个碗大的疤。
边塞的黄沙满天飞卷,他乘着马,朝着远方而去,那座宏伟壮阔的武当山,仿佛不远了……
十日之后,武当山
武当山地处中原地区,却不在城镇之中,而是偏居一隅之地,这些年武当因为朝廷扶持,再加上楚帝兴道遏佛的举动,这些年更为兴盛,已经隐隐有了几十年前开派时的壮阔景象。
山上山下,游走停留的香客不少,武当山山腰处修建着那座北方真武大帝庙宇,这些年香火旺盛,倒也是显得这弟子不甚众多的武当山热闹非凡。
“吁”
武当山脚下,隐隐传来轻微的马嘶声,一个身影翻落马背,遥遥看去,只见一匹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的劣马旁边正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他身上的白色长袍已经变作灰黑,白皙的面庞上粘的满是泥土,显得很是狼狈。
年轻人驻足凝望,朝着山上看去,那劣马仿佛高兴一般,欢腾的嘶鸣两声,扑腾着蹄子,仿佛随时便要踏着这台阶冲上山去不可。
上一次来武当山,还是在几年前他赶往边塞的路上。
也是那一次,一向不信鬼神的他在真武大帝的塑像前上了三炷香,以求庇佑。
“五年了啊。”年轻人抬起头,静静看着武当山耸入云霄的阶梯,嘴角在这些日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一抹笑容,他的手心紧紧攥着那块日夜从不离手的玉佩,上面满是汗水,却舍不得松开,生怕生了腿跑了似的。
武当山看起来高,但实际上这台阶也就百阶有余,只不过此处云层低矮,显得这山峰高耸了些罢了。
秦墨拴住瘦马,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狈模样,便缓步朝着山上走去,周围不乏有香客一边祈祷着一边向上走去,他的右手攥紧,左手缩在污脏的袖中,向前慢慢走去。
走到七八十阶时,那天上云雾已经漂浮在他的周身左右,仿佛触手可及,却又是可望而不可即,不过此时的他却是无暇欣赏景色,只是自顾的向上走去。
据谷一平所说,那位武当山的掌门人,也就是他所说的那位张老道,正是居住在武当山顶峰的三清宫内,也就是七十二峰中央聚拢的那座天柱峰。
武当山主峰天柱峰,拔地崛起,被誉为“一柱擎天”。周围七十二峰如覆钟峙鼎,离离攒立。形成一幅“七十二峰朝大顶,二十四涧水长流”的天然画图。此外还有三十六岩,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以及“天柱晓晴’、“金殿倒影”、“乌鸦接食”、“香麝跃涧”等奇观。
愈向山上走,这武当山便愈显得一副仙家气派,从此登山,登的便恰好是那天柱峰,这武当山不似别的道家门派那般小家子气,这主峰并不设防,就这般敞开,即便是最低贱卑微之人,也可亲自来到这座道教圣地朝圣。
咚……
他上了山,极目远眺,隐隐可以看到那座三清宫的屋檐。
沉闷的钟声响起,回荡在武当山上,自是从那三清宫中传来。
钟声一响,天空中的白云却是忽然间变得晦暗阴沉起来,变作一朵朵厚重的乌云漂浮在武当山上空,二次钟响,竟是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顷刻间,竟已是倾盆大雨。
雨水倾泻而下,如同泼水一般,而那三清宫的上方,则是奇异的一片阳光明媚。
门扉张开,三清宫前,没有一个弟子。
有个身材高大的老道士斜里门前,双眼微眯,一手执绳,浑身沐浴在阳光下,再度抬手,绳子拽动,钟声再响,便是云开雾散,晴空万里。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秦墨看向三清宫内,门内站的是谁,不言而喻。
那老道士微微抬头,雪白的胡须微微扬起,似是在询问一般,朗声开口笑劝道:“天柱峰上,并无可供奉祷告塑像,山高路远,难积福德,速速下山去些!”
年轻人站在原地,手中玉佩缓缓递出,嗓音不由得变得沙哑粗劣,仿佛手中端着的不是玉佩,而是一座大山。
老道士微微讶然,走近了些,再仔细观察,已是到了近前,不由得问道:“你是何人,这谷一平的玉佩怎的会在你身上?”
“西楚罪臣秦墨,得谷先生相救相荐,寻真人而来。”在这位德高望重的武当山前辈面前,他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任何遮掩,平静的将这个足以叫他性命不保的事实阐述着。
老道士忽的微微有些沉默了,他一眼便看出秦墨身体当下的处境,经脉几乎都断成寸寸,被谷一平以高超医术强行维持着,却也只是维持着而已,想要治标治本,还是得靠他武当山的内家门路。
他很清楚谷一平的意图,但眼前的人身份,却着实有些特殊。
老道士,也就是当今的武当山掌门张扶摇微微侧身,疑道:“殿内一叙?”
啪。
没有回应,但他的脚步已经迈入三清宫中。
张扶摇皱了皱眉,嘟囔着果真都是一般的狂悖武夫,再怎么变样子,依旧是这般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