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流涌动
次日清晨。
天雪还在睡梦中，童战便急不可耐地来带她去玩。
以前的水月洞天溪水长流，湖水清澈，美不胜收。如今的水月洞天死气沉沉，目所能及一片荒芜。
童战领天雪来到干涸的溪边，以前的小船还在溪中。
有小孩在废船上玩耍。
童战看得欢喜。
天雪突然说：“童战，我不记得你了，你们说的天雪，对我来说很陌生。”
童战心下一慌，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
天雪面色平常，接着说：“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你，也请你不要把我当作你认识的天雪对待。”
他还是从前的他，她却不是曾经的她。
他们之间，变了。
童战望着对岸的荒山，失落的眼中努力挤出一抹喜悦：“没关系，你能活着我很满足了，至于你能不能想起，我并不在意。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无所谓记不记得过去的种种。”
天雪听出他强忍的情绪：“隐修说的是真的吗，我的脉象不好，会发狂，会死。”
童战信心满满：“隐修会治好你，治不好我拔光他的胡子。”
“治不好呢？”
“治不好……”童战眼神暗沉沉，“治不好我们还有来世之约。”
天雪脑海中回想起两人的约定，眼眶湿润。
在溪边坐了半个时辰，两人回到大厅。
龙婆兴冲冲地对童战说：“天雪回来，博儿和豆豆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我去找长老算过，下个月初八，地点在龙泽山庄。”
童战嘴角溢出笑容：“恭喜大哥！”
即将当新郎官的龙博脸上的笑却很勉强，不是他不愿与豆豆成亲，而是尹仲即将破灵镜而出，却找不到办法应对，婚事匆忙定在下月初八，豆豆乐呵地说就当及时行乐。连龙婆和算卦的天行长老也愁眉苦脸。
失踪的尹浩，失忆且病危的天雪，未知的尹仲让龙博笑得眉头深锁。
旁边的天雪暗暗一算，下个月初八极有可能是她毁容的日子，龙博和豆豆的婚礼会邀请她，可她参加不了。
天雪说道：“二位，昨日你们说我是御剑山庄的人，即是做客就有走的一天，虽不记得家人，我想我得回去看看。”
童战：“对哦，我差点忘了。”
天雪：“告辞。”
“等一下！”童战拉住天雪的手，急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
“你不是说你是继任族长吗？怎能随意离开？”
“你更重要，水月洞天交给天行长老看几日不会出大问题。是我和大哥带你来的水月洞天，你回来，我和大哥总要登门道歉，让天奇原谅我们吧。”
天奇将天雪和尹浩的失踪怪罪到童家兄弟身上，两兄弟几次拜访都吃闭门羹，这次护送天雪回去，不仅要赔罪，还要送龙博和豆豆婚礼的请柬。
用过午膳，龙博、童战、天雪、豆豆和龙婆出发回御剑山庄。
龙博嘱托隐修照顾童心，重新沦为石头的灵镜只能显像与镜中尹仲有关的事，若是有显像，及时通知。
一行人走远，守望的月牙不舍地收回目光。
——
御剑山庄大门外，几人站定在门前。
门房认出天雪，吓得魂不附体往内宅跑，少刻，天奇慌里慌张疾步出来，还没见到人，激昂的声音先传了出来：“真是大小姐？你没看错吧！”
童战领着众人跨步走上台阶迎上天奇。
天奇只在童战身上扫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天雪身上。
天奇一眼认出妹妹，拥住天雪的同时，任由眼泪夺框而出，呜咽道：“天雪，我的好阿妹，真是你，你还在，你还是我的阿妹。”
天雪表现出抗拒。
天奇看妹妹一点重逢的喜悦都没有，顿时怀疑，看向童战：“怎么回事？”
童战道出实情：“天雪失忆了。”
失忆，不记得哥哥了？
天奇伤感来袭，想到妹妹还活着，失忆可以治疗，心情好转，见罪魁祸首龙博和童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豆豆看不惯他的行为，鸣不平：“尹天奇，天雪回来了，你还记恨龙大哥啊。”
尹浩功夫了得，又是自主前往，天奇没将尹浩的失踪怪罪到童家身上。可天雪与龙博成亲，明面上是他的妻子，童战又爱着天雪，更应该保护好她。
可这两兄弟，愣是让天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整整一年！
如今天雪回家，想到两兄弟这一年为找天雪做的努力，确实不能再怪二人。
想来，天奇本就佩服童战的热情洒脱，对龙博亦有敬佩，天雪回家，该和解了。
天奇本想询问天雪是否清楚同一天失踪的尹浩的下落，但她不记得，只得邀请道：“进来吧。”
童战乐不可支。
天奇安排了丰富的午餐迎接天雪归家。
小侠将天雪跟随童家人回家的事禀告在逗向远的赵云，闻言的赵云脸色突变，登时难看。
小侠接着说：“不过小姐似乎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
赵云凝眉：“确定吗？”
小侠：“铁风与她说话她都不记得铁风是谁。”
赵云悬着的心暂且放下，整理仪容，摆出庄主夫人的姿态去迎接许久不见的妹妹。
花厅里的众人正在谈论龙博和豆豆的婚事。
天奇捏着请柬，看龙博和豆豆浓情蜜意，表达祝福之意，说会准时去龙泽山庄参加婚礼。
还没走进花厅，就听到这么晦气的消息。
龙博和豆豆要成亲了！
赵云气得牙痒痒。
她很快收整情绪，面带微笑地步入花厅，一眼看到坐在主座的天奇，展露笑颜，再将视线从落座在两侧的人身上扫过。
目光投向天雪时，赵云眼里是云淡风轻。
天雪也是一脸无邪。
天奇携赵云走到天雪面前，搀住赵云的手，对天雪说：“阿妹，这一年我成家了，这位是你大嫂，赵云。”
天雪起身，礼貌招呼：“嫂子好。”
赵云拿出嫂子的气派，用和蔼可亲的目光盯着天雪，说：“你能回来天奇很高兴，他为了找你付出很多心血。”
天雪颔首微笑。
天奇和赵云落座主座。
豆豆想起上次让赵云拜见龙婆被拒绝的事，此刻龙婆在座，赵云竟没单独说几句的意思，就这么忽视了龙婆，豆豆心中气愤，没好脸色。
龙博留意到她的表情。
赵云开口：“方才我进门时听到龙博和豆豆要成亲？”
天奇喜上眉梢：“是啊，御剑山庄收到请柬了，你是豆豆的姐姐，我是她姐夫，我们是万万不能缺席的。”
赵云拿起请柬，斜看一眼，掂两下扔回桌上。
豆豆看在眼里，对着赵云直言：“云姐，你什么意思？”
赵云起身，踱步到花厅中央，悠悠然道：“新娘是你，新郎是龙博。我怎么记得，一年多以前，御剑山庄办过一场热闹的婚礼，新郎官叫童博呀。莫不是童改成龙，就可以另娶她人了？”
众人想起这茬。
赵云在花厅走动，停在龙博面前，说：“天下皆知龙博是御剑山庄的乘龙快婿，不能因为天雪失忆，便随意毁约娶豆豆吧。难不成要让尹家大小姐容忍纳妾，还是豆豆愿意做妾？”
此话一出，众人哑口无言。
天奇护妹心切，即刻表态：“龙博娶了天雪，自然只能有天雪一个妻子！哪有纳妾的道理！”
这对天雪和豆豆的名声都不好。
正在此时，天雪缓步到天奇跟前，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嚷着让天奇给她买花回家养的样子。
天奇看她：“怎么啦？”
天雪说：“哥，好奇怪呀，你们说龙博是我丈夫，可我不喜欢他呀。难道哥要为了御剑山庄的名声，让我和一个不爱的人做夫妻吗？龙博既与豆豆相爱，为何不让他们成亲？至于我和龙博的婚事，写一封和离书便是了。”
赵云好意道：“天雪，这件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你。”
此事不简单。
赵云不会让龙博轻易娶到豆豆，她得不到的，豆豆也不行。
——
一顿午餐吃下来索然无味。
童战看天雪因此不开心，带她回到住了二十几年的卧房。
天雪一眼看到刺绣盘，坐过去，盯着绣盘发呆。
她忽然问：“你喜欢我？”
站在一旁的童战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
“现在的我呢？”
“更喜欢！”童战直勾勾地望着她，目光坚定，“不管你记不记得过去，我仍然喜欢你。”
“就算我与你大哥成过亲，你也不在乎吗？”
“不在乎！”
“就算隐修说我命不久矣——”
童战猝然靠近，转过天雪的双肩，让她面对自己，一双火热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她：“死有何惧，死了来生就会快一点。”
天雪眸光闪烁。
好久，她问出口：“值得吗？”
他态度坚决：“值得，只要是你，什么都值得。”
天雪有一瞬动摇。
但她不能，不让让他看到她发狂的样子，看到她浑身血淋淋的可怖模样。
童战心里的天雪，不该是那样。
天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童战松开手，直起身迎上满脸愁容的天奇。
天奇深知童战对天雪的感情，觉得愧对童战，鼓励他：“别放弃啊，这事还有解决的可能，你要是因此对天雪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童战拍一下天奇的胳膊，回头瞧一眼天雪，笑意满满：“我哪舍得，我巴不得掏心掏肺对她好呢。”
看天奇有话要对天雪说，童战告辞，和龙博、豆豆、龙婆一起回龙家旧宅。
天雪起身：“哥，你和嫂子很恩爱吗？”
说起和赵云的感情，天奇一脸幸福：“阿妹，小云人很好，我能遇见她是我的幸运。”
这些话让天雪心中五味杂陈。
待天奇走后，天雪下到被炸毁的地底城，在里面找到残存的水银，腾出一片空地，暂时为自己疗伤。
没有血如意，没有小蟒，目前只能依靠尹仲留下的东西尝试解毒。
效果如何，未知。
——
翌日清早，天还蒙蒙亮。
天雪刚穿好衣服，童战破窗而入。
天雪对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看他精神抖擞，想来昨晚睡得不错。
童战不舍道：“天雪，我要回水月洞天了，我是继任族长，不能离开太久。”
天雪：“嗯。”
童战看着她：“只是‘嗯’吗？”
天雪睁大眼睛，不懂他的意思。
童战试探道：“能不能送送我呀？”
天雪忍俊不禁地笑出声：“你想让我送你？”
童战承认：“啊。”
天雪点头同意。
和天奇说明原因，天雪从马厩牵了两匹快马，一匹分给童战。
两人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童战没急着回御剑山庄，而是先找到天仇所在的金剑门分舵，等待通报。
天雪不解：“你不是回家吗，这是哪里？”
童战神秘兮兮，指了指从远处走来的天仇，笑道：“记得他吗？当初你和大哥成亲，他还睡过你们的床呢。”
天雪故作惊讶：“是他？”
看她意外，童战向天仇挥手，天仇认出站在童战身侧的是天雪，跑过来，满脸难以置信：“天雪姐姐，总算见到你了。”
童战扬眉：“天雪在水月洞天结界处晕倒了，失去记忆，以前的事不记得。”
天仇面露可惜：“昨日龙博和豆豆来送请柬，提起你失忆，天仇心中甚是伤感。”
天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们都觉得我失忆不好，可我觉得现在的我没有烦恼，反而每天都很开心啊。”
童战对天仇说：“我带天雪来见你，一是想让你们以姐弟的身份认识，二是感谢你送画像去扬州找过天雪。”
天仇对天雪行礼：“天雪姐姐，天仇和你一样姓尹，天字排行，也是尹家人。”
天雪扶起他：“起来。”
童战不忘问道：“天仇，最近泪痕可有动作？”
天仇一笑：“哎呀，我两次带泪痕去水月洞天，都被你们怀疑，他回扬州啦！”
童战：“确定？”
天仇举手发誓：“我发誓行了吧！”
这么说童战别无他言。
与天仇相识，又问了泪痕的行踪，童战和天雪离开金剑门，天雪送他出城。
送到城外，天雪下马。
骑马远去的童战蓦地调转马头，驾马急回，从马背上跃身而下，走回牵着马站在行人角落的天雪身旁。
天雪纳闷：“你怎么回来了？”
童战二话不说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将天雪拥入怀中，牢牢锁住。
天雪双手垂下，任由他抱紧。
她好想轻轻抬起手，两条胳膊圈住他的腰，回抱住他。
可她没有这么做，开口说：“童战，虽然我记不得，但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好，谢谢你不介意我的生死。”
童战凝视着天雪的脸。
他看她的目光真诚炽热，烫得天雪脸颊泛红。
童战猝不及防地逼近，在天雪没反应过来时，轻啄了一下她嫩滑的嘴唇，傻乎乎地冲她笑。
天雪脸更红了。
童战没说话，转身跃马而上，消失在出城的队伍中。
站在原地的天雪浅笑着摸了摸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