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月
八月的尾巴，南方依旧燥热。夏日的风，还继续吹拂着和圳，殊不知会有秋天似的。
路两旁的高树挺立着，撒下的树影供行人遮晒，洒水车也哼着曲，富有节奏的行驶着，一切都过的很慢。
和圳一中。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
还未感受到高考快来临的学子们，正悠悠然在走廊上打闹。
时而有人进出教室，当然也有人进出办公室。
头天能够进出办公室，不是好事就是坏事。
几乎每张办公桌都会偶尔出现学生，有在破头训斥的，有在细声劝解的。
“你确定就选理科吗？你文科优势很大，理科就物理偏差了些，很明显对比，你要不再想想？”
“不用了老师，不改了“。”女孩一脸坚定回答着。
“我还是很疑惑，你告诉我选理科的理由。”
“没有理由。”
女老师有些噎住似的。
“那行吧，物理这块你要抓紧知道吗？争取把分拉上去。”
“还有啊你的英语……”
不厌其烦的讲着，女孩却一脸淡然，即使说再多她还是很坚定她的选择。
对方有些无力：“唉，算了。你先回教室吧”
女孩乖巧点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转身低头离开，正巧有人也要进了，对方身体挡住了大半个过道。
由于措不及防相遇，两人距离有些近，能淡淡的闻到对方身上的栀子花衣香，又夹杂着淡淡烟味。
男生侧身让过，女生没抬头的径直出办公室，走向教室。
抬眼看了走廊的人。
轻盈的身姿，两手微蜷垂放着。
“方老师啊，你们班又得了块宝啊。”
“唉，我也想不通现在的学生了。”
“青春嘛，不总要任性几回。”
“但愿别任性过头了。”
男生一路走到最尾的办公桌。
“来了啊。”梳着半中分的中年男子拿着茶壶细细品着。
“李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男生个高，抬头看时还需要特意仰一仰。
“今年全国物理竞赛，校物理组决定让你去，你怎么看？”
男生没犹豫点点头：“行。”
还以为这种压力的事要劝，结果竟然那么轻松就答应了。
意外又不意外。
从抽屉拿出一打试卷推了推眼镜：“这是物理竞赛的样卷，你拿回去练练，下次再给你下阶段的。”
“好的，谢谢老师。”拿起卷子看了眼，单手插兜懒洋洋的回了教室。
和圳一中是是市区第一中学，也是省重点高中。
但是能进来学校的都不一定是成绩好的学生。
但凡家里有点关系，走个后门都可以进来，所以和圳的学生很多，但是校风非常严谨。
男生回到靠窗后一排。
能坐这个位置的并非校霸或者学渣，班里的座位都是按成绩排名自己选的。
比较现实，有实力的人才有选择权。
然而他是“校霸”“学渣”字面结合体，俗称学霸。
理科七班男生居多只有12个女生，都是物理数学较好的学生都安排在了这个班，所以女生比较少。
旁边的男生左转头敲了敲桌子：“谢哥，听说文科大美女最后还是选了理科啊，只是可惜老李抢不过十二班班主任，不然美女学霸就是我们班了的，唉真可惜啊。”
坐在前边的男生也往后转头轻笑：“怎么着，你还要去抢人啊。”
旁边男生立马坐直：“你还真别说，放学去不去。”
谢行何：“吵不吵。”
数学老师看向后边敲了讲台：“安静点这是课堂，陈皓延你话很多吗，上来把这函数解了。”
陈皓延张口愣住：“不是，老师你这……诶。”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让你上来，少废话。”
前边的男生耸耸肩微笑“一脸我不知道啊”。
只好哭丧着脸，认命走向讲台。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但是谢行何已经没兴趣听课。
低头玩弄着笔盖，有一搭没一搭的写着刚拿回来的物理试卷。
轻抿着嘴，修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一下又一下的轻扇着。
即使教室偶尔喧闹，他仍全神贯注地写着卷子。
——
下午下课放学，谢行何和黎介去了趟办公室。
进门便瞧见背对着门背着白色书包的女孩子在低头写着什么。
笔直的坐着，两手放在桌子上，隔着校服都能感觉到细瘦的肩骨头。
他没什么意外，今天早上也见她在办公室。
黎介看了眼谢行何，往前走了过去撮了撮女孩子的书包。
柔声问道：“林韶知还不回家吗？”
女孩没抬头继续手上的事：“嗯，有点事一会就回。”
黎介双手抱臂依在桌子旁：“那等会一起走吗？”
林韶知淡淡回答：“不用了”
男生点点头，看着她认真签着字。
又问：“真去十二班了？要不要来我们班？”
女生翻了页，继续写着：“学校安排。”
黎姐：“行吧，那还挺可惜。”
林韶知：“还好。”
谢行何放好了物理竞赛样卷走了过来，看了眼女生又拍了黎介后脑勺：“走了。”
黎介点点桌子：“我们先走了。”
林韶知依旧没抬头，轻轻点了点头，直到人走了才轻叹，便起身离开。
真挺尴尬，都放学了还能遇上。
过了放学出校门拥挤时期，黎介和谢行何慢悠悠的走出校园。
黎介肩膀撞了撞谢行何：“怎么？俩人闹别扭了？”
谢行何淡淡的说：“不知道。”
黎介轻笑了声：“那就是冷战咯？”
谢行何双手插兜着：“谁知道。”
“她为什么不选文，她文科那么优势那么大。”
“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她。”
“那不是前面没问着，你就说走了。”
“那你可以现在回去问。”
黎介没多问，反正问个是非他还是这样回答。
“诺，看到你爸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谢行何点点头看着马路对面的车子，眉头紧蹙，又舒缓了眉峰，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林韶知刚出校门就看到远处男生上了黑色小轿车走了。
有些心不在焉的往公交停走。
两人之前还会一起走，但是暑假前发生了一些小事，两人也默契不说话。
不对，是林韶知不说，他也没再问。
那件事到现在都留在哪，没人搓破。
也许他也没在意吧，心里不由地自嘲了番。
下午的阳光依旧刺眼，照射在身上时还是会有些热意。
女孩靠着亭子，痴痴着发呆，像是在想些什么又没想些什么。
天边的云稍没过太阳时，公交车才来，她也回过神。
这一趟人不是很多，林韶知坐在了末尾的靠窗位置上。
很多都是一群人，亦或者成双成对的。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显得孤独。
反正她也习惯了时有时无的样子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身上的清冷气质，在此刻显得更加落寂。
干脆拿出了耳机听歌，隔绝了喧闹声。
女生的粤语频频入耳，抵挡了周围的声音。
“忘掉砌过的沙”
“回忆的堡垒”
“刹那已倒下”
“面对这浮起的荒土”
“你注定学会潇洒”
“阶砖不会拒绝磨蚀”
“窗花不可幽禁落霞”
很难想象这个年纪的女孩，会听这样的歌，与她的外表年龄不太符合，却与她的心境相符。
女孩平静着看着窗外的风景，与车身背道而驰。
希望今天所做的决定是对的。
也不后悔。
回到家。
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盒子上，边拿下书包往里走：“妈妈，我回来了”。
“了了回来了呀，快来洗手吃饭。”和她拥有清冷气质女人笑道。
只不过她身上又有着港式美人的韵味。
“好香，我都饿了。”
杨女士谢下围裙落座：“今天特地做了你最爱吃的油焖大虾。”
“谢谢，妈妈。”
杨女士剥了个虾往林韶知碗里：“在理科班待着还习惯吧？”
女孩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妈妈，我那么做确实挺不好的。”
“怎么会，你无论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那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担心你学不好是吗？”
“其实我心里挺没底的，我说的是结果。”
杨女士放下筷子温柔的看着她说到：“了了，妈妈和爸爸都相信你，你那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你不是任何事都一定要为我们考虑知道吗，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至于怎么做，做的怎样，我们都会支持你。”
林韶知有些哽咽，父母无条件理解她，让她更加愧疚。
又夹了菜放她碗里：“不用想太多，能有什么事能难的到你对吧？”
可是这次好像有点难。
林韶知低头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饭。
她从小成绩就很好，经常是校内第一，上了高中也是，大家都认为她选文科是毋庸置疑的事，只是最后选了理科，大家都挺惊讶的。
她物理不是很好。
可是她还是愿意去吃这个苦，心甘情愿。
正如他们所说的，还年轻可以任性。
可她认为炽热的青春只有一次，歇斯底里地去做一件事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饭后，默默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开了书桌上的台灯，周围只能被微光照着，唯有书桌上透亮。
打开左边的抽屉。
将牛皮色的笔记本拿了出了。
一笔一画的写着。
一切静谧的很，不夸张的说，只能听到沙沙的书写声。
本子已经用了快一半，保管的很好，没有破损。
写完了舒了口气，盯着看了好久，就好像做了一件很沉重的事。
又小心翼翼放回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