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032
说实话, 白小溪觉得挺冤的，她连大队长儿子是哪个，都是通过黄萍萍八卦才知道, 怎么就“被看上”了？
那两人还在争执, 她听了一会儿，理出个头绪来。
原来, 叶玉梅跟大队长儿子梁志强挺早就私下谈了朋友, 只是这两人, 一个心里想着回城, 一个喜爱拈花惹草，所以到现在也没真正定下。
这回来了新知青，三个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 梁志强心思就活泛了。
他一开始看中的是最漂亮的白小溪, 可白小溪要么跟大家一起干活, 要么待在知青点，少有落单被他遇见的时候。
倒是那个卢晓艳, 总在外面走动, 被他嘴花花调笑几句, 就一副春心浮动的模样，梁志强就打算先把她拿下。
两个人谈了那么久, 叶玉梅怎么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要不是他大队长儿子的身份，可以给她谋些方便，她才不会跟他虚与委蛇。
只是她瞧不上梁志强, 却又暂时离不开他。
她知道卢晓艳一直对她村小教师的职位虎视眈眈，如果真让对方勾上梁志强, 自己这份轻省的活八成就保不住了, 她可不想天天下地, 被太阳晒得跟村姑一样。
所以她才假意做出与梁盛相谈甚欢的模样，想要刺激梁志强。
选梁盛也是有原因的。
梁盛虽然孤家寡人一个，但在杨梅岭，却是人人不敢惹的存在，用其他人的话说，那就是个不怕死的。
梁盛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十岁左右，家里没有兄弟，也没有亲近的长辈，孤儿寡母两人，做母亲的身体又不好，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块肥肉，谁都可以咬一口。
经常有二流子在他家附近晃荡，甚至恶胆上来，半夜去敲门。
敲寡妇门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没多久，就有人翻他家围墙，却没想到，墙后站着的是手持柴刀的梁盛。
也不知他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和成年男子搏斗，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那一头一脸的血，把听到动静过来的村民吓坏了。
二流子也没落到好，手臂都差点被砍下。
从那以后，整个杨梅岭没人敢惹梁盛，因为他狠、不怕死，别人却惜命。
叶玉梅选梁盛，只因其他人知道她和梁志强的关系，不敢跟她有什么来往，而梁盛是杨梅岭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不怵梁志强的人。
在她看来，梁盛顶着那样的凶名，脾气又差，几乎没有女孩愿意跟他说话，这时候，只要她稍微主动一点，他肯定会受宠若惊吧，说不定还会为她跟梁志强对上。
虽然这两个男人她都看不上，却不妨碍她享受被人竞相追逐的优越感。
白小溪看了梁盛一眼，这家伙跟她一样倒霉，被当成工具人了。
不远处打谷场爆出阵阵喝彩，想来是电影到了高潮，借着喧闹，白小溪跟梁盛小心绕了路，从另一边离开小竹林。
出了林子，她呼出一口气，说：“这两人真讨厌。”
一想到梁志强竟然觊觎她，那感觉就跟脚面上落了条鼻涕虫一样，恶心人。
还有那个叶玉梅，自己耍心机就算了，偏偏算计上无辜的人，也讨人嫌。
“好想揍他们一顿。”她说。
梁盛原本眉头紧皱，听了这话，下意识看看她的小身板，有点想笑。
虽然知道她干活利落，力气不小，可瞧那双粉白的拳头，实在想象不出挥拳揍人的场面。
他说：“你去看电影吧。”
“你不去吗？”
“嗯，还有点事。”说完，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白小溪回到座位上，黄萍萍转头说：“小溪你来晚了，刚刚那个场面好精彩！”
白小溪笑着说：“等下回去你跟我说说呗。”
“好啊好啊，我都记着呢。”
电影渐渐进入尾声，有人起来走动，准备离场了。
“啊——有蛇！”
这时候，小竹林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
“哪儿？哪儿？”
小年轻们陡然来了精神，都是乡下长大的，没几个人怕蛇，相反，他们巴不得能遇上，那可是一碗肉呢。
有的人动作快，已经往小竹林里冲过去了。
一大群人呼呼啦啦，打手电筒的手电筒，提油灯的提油灯。
闯进去后，大家惊讶地发现，蛇还没见到，却看见两个扭在一起像蛇一样的人。
举灯一照，嚯，这不是大队长的儿子跟村小的叶同志吗？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钻小竹林，还衣衫不整的。
哦呦，现在的年轻人，世风日下哦。
看热闹的人太多了，白小溪没能挤进去，等到第二天，杨梅岭没人聊电影，都在说小竹林里的好戏。
好像各个亲眼看见了一样，这个说，梁志强的屁股还真大，像两个大馒头，那个说，叶同志胸前一大片，白花花的……
白小溪不知道梁志强那边什么情况，反正叶玉梅一整天没出房门，跟她一间屋子的三个知青正找谭知礼反应，说要换个房间，不想和她住一起。
白小溪溜达出门，进了梁盛家院子。
院门一关上，她就上下打量着梁盛，还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一副我们有共同秘密，我们是自己人的语气，“是你做的吧？”
“什么我做的？”梁盛反问，看起来特别坦然。
白小溪却弯着眼睛笑道：“露馅啦！如果是平时的你，肯定皱着眉头特别不耐烦，说：‘做你爹做！’”
她学他的样子用力皱眉，却因为没经验，把整个脸揪成了一团，自己乐得咯咯笑，“哈哈哈哈反正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快乐似乎能传染，梁盛嘴角也泄出一丝笑意。
白小溪逮住这一点笑意，“看吧看吧，你自己也偷着乐呢。”
她特别好奇地凑近了，眨巴着眼睛问他：“怎么做到的，跟我说说呗？”
梁盛低头看她，因为刚刚才笑过，她白皙的脸颊晕起粉红，晨光落在脸上，毛绒绒的一层光晕，好看的眼中似乎氤氲着水雾，眼尾勾起的弧度，像燕子尾巴，在水面上轻轻掠过，留下满池春波。
他忽然有些窘迫，轻咳了一声，转开眼不看她，故意粗声粗气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抓了几条蛇丢进去。”
“几条？”白小溪轻叹，那么点时间，他竟能抓到几条蛇，也是很厉害了。
不过，那么点时间，那两个人明明一开始还吵架，后来露天席地就……似乎也很厉害啊。
梁盛还记得白小溪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他努力端出平时的暴躁脸，让她跟他进屋。
白小溪第一次进他的房间，给人的感觉和整座院子很像，空旷旷的，虽然宽敞，却太冷清了点。
梁盛把靠墙的大柜子搬开，露出青砖墙面，又抠下墙上一块砖，从墙体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这样神秘又郑重，令白小溪也多了几分重视。
木盒看着不大，却很有分量，放在桌上的时候，发出闷闷的响声。
梁盛用钥匙解开的铜锁，掀开盖子，露出盒子里黄灿灿的物品。
竟是一木盒“小黄鱼”！
黄金这东西虽然俗气，却很难有人不喜欢，眼前的小黄鱼一条一两，足足有二十条。
白小溪眨了下眼睛，有点惊讶，虽然她知道太岁值点钱，但梁盛对那东西分明不了解，却能卖出这样的价格，着实不容易。
梁盛说：“现钱太多不好存放，我要求一部分用黄金交易，现在一两黄金差不多八十元，这里二十两，除了这些还有四百元现金和一些票。”
白小溪掐指一算，黄金加现金，也就是说，那块太岁卖了两千元。
她一个月才六块钱安家费，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四十元，而现在的物价，大米一斤一毛六，白面一毛八，猪肉每斤七八毛……
她算来算去得出一个结论，一夜暴富啦！
不过，之前说了那块太岁都给梁盛的，所以就算钱摆在面前，她也没心动，只眼巴巴看他：“票能给我几张吗？”
上回卖何首乌，她还剩下好几块钱没花出去，有钱不能花，难受！
梁盛没好气道：“说了平分就平分，再啰嗦一张票都不给，上回给你的糖和饼干也没收。”
太坏了！
白小溪满脸控诉，明明知道她没地方藏吃的，只能放他这里，还要这样威胁人。
梁盛心情舒爽，把四百块钱和票也拿出来给她看。
白小溪盯着那一沓票，粮票、糖果票、糕点票、肥皂票、布票……
她越看越心花怒放，对梁盛竖了个大拇指，“你太能干啦！”
梁盛……梁盛心里偷着美。
不过，东西虽好，白小溪却不能带走，知青点人多嘴杂，谁平时吃个鸡蛋，大家都知道。
“都放我这，改天把你的钱花光。”梁盛吓唬她。
白小溪满不在意，“你花嘛，记得留几张票给我。”
搞得梁盛毫无成就感。
他当然不会花白小溪的钱，甚至为了表示公正，还破天荒开始记账。
某天晚上，当在灯下记着今天买了几毛钱盐、几分钱铅笔时，梁盛忽然开始反思，他一个大好男子汉，究竟为什么会沦落到扣扣索索记菜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