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底气
顾同学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是家里的小花园，那里有一间巨大的圆顶阳光房，拉开帘子是晴空，拉上帘子夜空。里面吃喝玩乐的设备一应俱全，甚至配了一个下嵌式大浴缸，用来给年幼的顾青山当游泳池。
也多亏了顾寻南在顾青山小时候毫不吝啬的棍棒教育，才没让他长成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
但小花园没去成。
两人刚出正门，就看见一辆白色法拉利稳稳停在自家门口。顾青山微微眯起他近视了两百多度的眼睛企图看清车牌号，并且喃喃自语，“这谁家的车？”
云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车子安静地在顾家大门前停了一会，随后副驾上下来一个粉毛小丫头。
法拉利没多停，小粉毛站稳后就安静地开走了。
云齐来人类世界那么久，真正相处过的女性只有房思瑜和白薇，在他看来，前者大方开朗，后者稳重知性。他以为这里的女孩子差不多都会是这几种类型了，但小粉毛又不一样。
圆眼睛又大又闪，山根高挺，鼻头圆润，挂了点婴儿肥的小脸看上去有些肉乎，笑的时候两只大眼睛一眯，酒窝就露了出来。一头粉毛分成了两个小辫子，用彩色橡皮筋扎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垂在胸前。
云齐猜这丫头大概是被宠着长大的，所以才能浑身都充满一股天真的傻劲。
傻丫头背着毛绒绒的小挎包，蹦达到顾青山跟前，伸手就揉他的脸，“青山哥——想我没？”
云齐惊呆了，看了看自己和顾青山牵着的手，又看了眼小粉毛，骂人的话已经冲到嗓子眼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无声地注视着顾青山，用眼神呐喊：让她放开你！
顾青山嘴一撇，把小丫头的手拿下来，“嘉嘉，你怎么来了？”
叫了小名！青山哥哥居然叫了其他人小名！
云齐鼓起脸，默默捏紧顾青山的手。
被嫌弃了的顾嘉嘉也不尴尬，她把手背到身后笑着说：“听说伯母病了，我爸妈回不来，让我来探望一下伯母。”
“啊，”顾青山被捏疼了，故意大声地笑道，“原来是我爸爸的亲哥哥让你来看我妈的啊。”
顾嘉嘉脸上的笑一僵，大眼睛里透出迷惑，“什么？”
“没什么，”顾青山小幅度地动动被握住的手，没挣开，反而被套得更紧了，于是只能咬牙道，“我妈在厨房，你先去？”
“嘿嘿，我现在突然不急了，”顾嘉嘉看向云齐，眼神如狼似虎，就差搓手手了，“这位帅气哥哥以前没见过呢。”
“啊，他是第一次来，”顾青山说，“这位帅气哥哥是你哥哥我的男朋友。”
顾嘉嘉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了，小脸一垮，抬脚往屋里走，剩下顾青山跟云齐大眼瞪小眼。
小朋友皱着眉头，嘴巴气咻咻地鼓起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吃醋了？”顾青山低头笑着问。
云齐点点头。
顾青山亲了他一下，“女生的醋你也吃？嘉嘉是我亲堂妹。”
“可是你叫她嘉嘉！”云齐抬头瞪着顾青山，“她没有自己的大名吗？”
顾青山蒙了，心说这小可爱吃醋的点挺清新啊，接着失笑道：“那我不叫她小名了，叫她小胖胖好不好？”
还给起花名？云齐扭过脑袋，嘟囔道：“那你还是叫她嘉嘉吧。”
险些成了小胖胖的顾嘉嘉蹲在厨房门口，“伯母您没事就好，我爸妈快担心死了。”
“哎呀，我只是在朋友圈随口一说，”白薇轻笑，“让你们惦念了，真让人不好意思。”
“我爸就您一个妹妹，不惦念您惦念谁？”顾嘉嘉笑着说。
“我呀，”顾寻南给她递了个苹果，“怎么蹲地上？”
“我蹲地上开心，”顾嘉嘉咬了一口苹果，又满脸好奇地问，“门口那个超帅的哥哥真是青山哥的男朋友啊？”
“是啊，”白薇说，“而且他是弟弟，不是哥哥哦，他比你还小一岁。”
顾嘉嘉心里一惊，“啊，那我今天来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我要不还是走吧？”
“往哪走？”白薇说，“你哥带男朋友回来你在家怎么了？”
顾嘉嘉嘿嘿一笑，“那伯母，我想加个土豆炖牛腩。”
“晚上做，”白薇说，“今天别走了，明天让你哥送你回去。”
几人又聊了一阵，顾嘉嘉领命跑出去喊，“吃饭啦。”
众人再次在餐厅聚集，白薇说：“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云齐，你尝尝？”
云齐一手筷子一手勺子，点头感谢，“谢谢阿姨，辛苦您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白薇笑笑，“给孩子做饭最开心了。”
顾青山给自己倒了杯饮料，站起来敬白薇，“谢谢妈。”
顾嘉嘉咬着筷尖，大眼睛打量了一会儿云齐，再次震惊于他居然是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十八岁弟弟，随后站起来举起杯子，对着长辈的方向，“伯父伯母，我也敬你们。”
顾寻南立马挥手让她坐下，“当初你爸妈哥哥都出国把你托给我们家的时候还是我亲自去接的，这就是你自己家，不用客气。”
顾嘉嘉笑笑，喝了一小口酒，坐下后又对云齐举起杯子，“你好呀，刚才是我唐突了，敬你一杯？”
云齐愣住，顾青山低声嘱咐，“没关系的，跟她喝一杯。”
于是云齐就乖乖举起酒杯，“没关系。”
说罢，学着她的样子喝了一口酒。
喝完顺势站了起来，对着顾寻南和白薇举杯，话依旧很少但胜在诚恳，“叔叔阿姨，敬你们。”
来之前顾青山只教了云齐该怎么说话，他自己不喝酒，所以敬酒这事他还真漏了，眼下云齐见顾嘉嘉做了一遍后就自己琢磨出来了……
只能说，很棒。
白薇立马跟着举起酒杯，说：“怎么那么严肃，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快坐，快坐。”
刚才还在厨房打算好好刁难云齐的顾寻南端起酒杯，和蔼地说：“坐吧。”
云齐舔舔唇，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才坐下。
顾寻南没动筷子，看着顾青山殷勤地给云齐夹菜，又是去鱼刺又是挑葱花的，心里不由得有些不爽。
儿子要是带回个姑娘，他再怎么对人家殷勤自己都能高兴地合不拢嘴，但这会儿却是个小伙子。
就怪怪的。
虽说顾青山早就出柜了，他也早就知道了顾青山的性向，但知道不代表能接受，或者说，不代表能毫无芥蒂。
两个男生怎么过日子？
“伯母，您做饭还是那么好吃，”顾嘉嘉咬了一口笋丝，眯着眼睛不吝夸赞，随后又用公筷给顾寻南夹了一筷子，“伯父也尝尝。”
顾寻南回神，“还是嘉嘉懂事。”
接着又问云齐，“你阿姨做的饭还合胃口吧？”
“嗯，”云齐点头，“很好吃。”
看出这孩子不爱说话，顾寻南原本准备的一大段语重心长瞬间没了吐露的欲望，反而关心起了另一件事，“平时在家也这么安静吗？”
“他在家更安静。”顾青山说。
“安静点好啊，”白薇笑道，“青山就是个话痨，刚好跟小齐互补。”
顾青山反对地皱眉。
“是啊是啊，”顾嘉嘉接话，满脸天真，“我嫂子不是也不爱说话吗？但是每天都能被我哥逗得笑呵呵的，这就是真爱吧。”
“那我提前问一下，嫂子她会烦吗？”顾青山问。
“怎么会烦？”顾嘉嘉双手合十，憧憬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们，我嫂子忙，但是去哪我哥都会陪着。我哥呢，有时候单位事多，我嫂子就会陪他一起下班，再一起回家吃晚饭。哎呀，每天都跟刚谈恋爱似的。”
白薇不自觉笑道：“真好啊，俩孩子都在一起那么久了。”
“是啊，我哥和嫂子青梅竹马，”顾嘉嘉摇摇头，“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还能陪他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可真不容易。”
“是啊爸，”顾青山给他爹敬可乐，“我找了二十年才找到这么个喜欢的，多不容易。”
顾寻南跟他碰杯，一只手肘支着桌子问云齐，“你也是找了十八年才找到这一个的？”
云齐点头，“青山哥哥很好，如果没有他，我可能都不会喜欢别人了。”
“嘿，”顾寻南乐了，“你才十八岁，可别把话说得那么满。”
“嗯，我十八岁，”云齐笑笑，端起酒杯跟顾寻南对视，“但是我有底气。”
顾寻南沉默两秒，随后笑着跟云齐碰杯。
算了，反正都还是小孩子，手拉手闯一把又怎么了？
万一真的闯出个一生一世呢？
“你是山城人，”顾寻南又想起另一件事，“山城哪里的？”
云齐报了身份证上的地址。
“哦，”顾寻南面不改色，“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拜访一下你的母亲？”
“可以啊，”云齐坦坦荡荡，“随时都行。”
顾寻南毕竟是个大总裁，饭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忙离开了。顾青山把餐具收拾进洗碗机，转身就猝不及防地跟白薇对视。
“妈？怎么了？”
“现在有空吗？”白薇笑吟吟的，“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