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别怕
又是这个眼神,阴翳、恐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心慌。顾青山连忙把云齐拉过身后,小声说:“云齐,别激动。”
然而云齐却像是听不见顾青山说话一样,手腕轻轻一拧就挣开了他的桎梏。同时,他身上的云纹完全亮起来,像是野兽进攻的信号。
“云齐——”
比起群架,顾青山现在更怕云齐的身份被暴露,他咬咬牙,抢在云齐之前踹翻身前的横肉。
横肉灵活地爬起来,喘着粗气一把抓住云齐的手腕,“小屁孩,多管闲事。”
宽大的手掌刚好把云纹整个挡住。
云齐连呼吸的频率都不屑变化,任由横肉抓着自己,右腿轻轻一抬直击要害。
横肉吃了一惊,慌张松手,但已经晚了,他不再是牵制住云齐的一方,倒像是在自投罗网。
一声惨叫,横肉痛苦地倒地,云齐舔舔唇角,发狠地踢向他的小腹。
他只要一想到刚才青山哥哥就是这样无助地倒在地上被他们践踏,他就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再狠狠地捅上几刀。
但横肉也不是吃素的,毕竟体格在哪里,云齐再厉害,外形也不占便宜,很快被他找机会抓住了脚腕。
“放手。”云齐毫无感情地低声说,目光沉沉,深得像沉寂千年的古潭。
横肉这才正真意义上的与他对视,在看见云齐眼睛的那一刻,他不由得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同一时刻,另外几人缓缓包绕住顾青山一人。他擦了一下嘴角,瞥眼看见血之后笑了,然后抬眼,“狗仗人势的东西。”
有人当时就怒了,毫无保留地出拳,顾青山吐出一口气,嚣张地迎了上去。
他担心云齐,本可以先打中那人的脸再转身护住自己,他却选择在攻击那人门面的同时横踢扫向另一人的下颚。这样确实飞快打倒两人,却给了第三人机会,他被拿刀的叼烟刺中了左手手臂。
“嘶,”顾青山不疾不徐,甚至弯了弯漂亮的瑞凤眼,“软饭吃够了,想整点牢饭吃吃是吗?”
叼烟冷哼一声,知道自己有靠山,动作干脆地又一刀袭去。
这次顾青山再也不可能让他碰到自己了,他两手握住叼烟的手腕,刀尖险险停在距离自己眼前几厘米的空中。
顾青山咬牙,两手发力,手背上的青筋尽数暴起,手臂上的伤口被撕扯,血流得更多。
刀尖被一点点推离,顾青山连呼吸都在计算着分寸,绝不浪费一丝力气。
终于,叼烟的双手松动了一下,顾青山抓住空档,一脚踢中他的半月板,在叼烟因为猛然受到撞击而本能躲闪的时候踹向他的小腹。
“住手。”顾青山手里握着刀,指向横肉的方向。
此时的云齐已经挣脱了横肉的桎梏,正抵着他的脖子摁在墙上,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在他脖子上用力……
云齐知道顾青山是在说自己,但是他丝毫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的念头,食指逐渐收紧,横肉的脸色开始逐渐发青发紫,开始痛苦地挣扎。
云齐轻轻咧嘴笑了。
电光火石间,一件带着淡淡果香的外衣兜头罩下,云齐被蒙住了整个上半身。
云齐的动作顿住,两秒后松了手。
横肉的脖子上浮现出五道神色指痕,末端有血印,他艰难地大口呼吸,自下而上怒视着云齐,“你敢伤我?你信不信……”
顾青山持刀慢慢走过去,刀刃轻轻划过他的侧脸,另一手揽住云齐,抬脚踹翻他,“滚!”
抢劫帮放了几句“不会放过你”之类的狠话,互相搀扶着狼狈地离开了。
“云齐?”顾青山隔着一层厚实的布料喊云齐,末了小心掀开衣服的一角露出云齐的脸,“宝宝。”
云齐安静地抬眼,跟顾青山对视的瞬间眼泪掉了下来。
碧水湾。
云齐的状态十分差,他的脸色苍白一片,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丝血色此刻已完全消逝,瞳孔的黑色扩张得更大,在本就小巧的脸上显得更加瞩目,配上三片疯狂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云纹,活像是无意闯进人间的傀儡娃娃。
他依稀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于是整颗心像是飘在无边的大洋上,起伏不定飘渺无依。
“云齐。”顾青山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
云齐没有应。
顾青山迟疑了一下,把他抱在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轻声问:“云齐,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云齐没动。
“宝宝,”顾青山蹭蹭他的脸,“你看看我,好不好?”
云齐眨眨眼,一只手僵硬地抬起,缓慢地拉住顾青山的袖子。
就是这双看似小巧瘦弱的手,刚才差点要了横肉的命。
“嗯,我在呢,”顾青山空出一只手包住他的,低声说,“云齐,你应我一声。”
“抱。”云齐哑着嗓子,显然压抑很久了。
顾青山连忙抱住他,“抱着了,好点了吗?你感受到我了吗?”
云齐垂眸,像是反应了一会,随后点头,接着眼泪就滑下来了,“我没有保护好你。”
顾青山抿唇,“这件事谁都预料不到,不怪你,跟你没关系。”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云齐抬头,心疼地摸上顾青山带伤的嘴角,“如果我寸步不离的保护你,你就不会受伤了,我该早点给你买气泡水的。”
云齐的眼睛除了黑白之外没有其他颜色,两个极端分明地挂在眼眶里,说实话,是很恐怖的样子。但此刻却盛满了泪,眉头微皱,被愧疚和后怕淹没。
人类的生命很脆弱,就像他父亲一样,稍不留神就永远失去了。
云齐怕他也像母亲一样年少时就失去最爱的人,然后带着回忆和愧疚独单地过一辈子。
顾青山懂他的顾虑,云齐来人类世界的时间还太短,有些事不了解,有些一概而论,这些都是很正常的,逐步引导就好了。
他低头亲吻云齐的眼皮,“没事,都过去了。别怕。”
“别离开我。”云齐说。
“不会离开你。”顾青山抱着他喟叹。
睡前云齐盘腿坐床上检查顾青山身上的伤,他先把顾青山从上到下摸了个遍,确定骨头没有损伤后他才勉强放心,然后捏着棉签帮他给脸上的伤口消毒。
“会留疤吗?”云齐忧心忡忡地问。
顾青山原本白玉书生般精致俊逸的脸,此刻被划伤了鼻梁,眼睑和脸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嘴角也挣裂流了血。
“留疤了不好看了就不爱我了?”顾青山反问,甚至还咧了一下嘴角。
云齐的动作实在是太轻,除了酒精接触伤口的刺痛感之外,没有任何的不适。
“我不是,”云齐盯着顾青山嘴角的伤口,“留疤的话,我会很难过。”
顾青山心里一阵难受。
云齐很单纯,至多不过跟他耍耍小聪明,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也乐在其中。但年幼丧父终究让他对人类生命的脆弱有了过于敏感的认知,所以固执地不愿意顾青山有一点不好。
像今晚的事,他潜意识里已经认为是自己疏于对顾青山的保护所致,但凡顾青山真的留疤了,以他的性子,大概率会愧疚很长时间。
“我没事,”顾青山揉揉他的脑袋,“这点小伤,哪那么容易留疤。”
这一夜,云齐辗转反侧,时不时就要醒来看看顾青山还在不在。顾青山无奈,干脆直接翻身压住他,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低声道:“乖云齐,我在呢。”
强烈的压迫感给了云齐充足的安全感,他顺从地闭上眼,终于在天亮之前酣睡。
翌日,顾青山受生物钟的影响惯性睁眼,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后又把云齐搂得更紧,早上没课,他们可以好好休息。
上午八点不到,熬了一晚上夜的迟于就来敲碧水湾的门,边敲边打电话,“干嘛呢?怎么不给我开门?”
顾青山搂着云齐不耐烦地喘了口气,皱眉眉头问:“你干嘛呢?没有自己家吗?”
“你这不是近吗?收留我睡一觉,宿舍里那两个吵得要死,哥,求收留。”迟于靠着门扭。
顾青山叹气,“密码586356,进来自己找个窝睡,别进主卧。”
“……”迟于开门进来,一边对电话说,“哥你是真不节制啊。”
顾青山挂了电话。
“迟于哥昨晚真的通宵了啊?”云齐窝在顾青山怀里闭眼问。
“嗯,”顾青山翻身把他搂在身下,一手试着他的额温,“没那么烫了,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云齐昨晚应激得特别厉害,半夜来势汹汹地发起烧来,神志不清,抓着顾青山的衣襟难受得直抖。顾青山用凉毛巾给他冰敷了许久才勉强降下温来。
云齐摇头,“只是体温有点烫,已经没有不舒服的了。”
“去给你煮个粥吃好不好?”顾青山问,“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好,”云齐睁开眼,声音因为发烧的缘故有些哑,“洗漱完我再给你重新擦药好吗?”
“嗯,”顾青山下了床,“陪我洗漱吧。”
半小时后两人出卧室门,正好碰到蹲在客厅阳台上喂猫的迟于。顾青山一边接水一边说:“喂根猫条得了,别给它吃那么多。”
迟于没回头,笑着说:“车车是胖了不少,狗粮吃多了?”
“车车是猫,不能吃狗粮。”云齐在后面小声说。
迟于嘿嘿一笑,“小齐这小嗓子够哑的啊。”
然后转头,“怪不得睡到这会儿都不愿意醒……你怎么了?”
迟于脸色一变,“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