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软
翌日,浑身桃子味的顾青山崩溃起床,身体酸软异于平日,他缓了缓,这才回忆起来昨晚的荒唐。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转身看向还在睡的云齐。
狗东西的头发本来就长,这会儿直接垂下来遮住眼睛,他的下半张脸被被子遮得严严实实,整个就一毛球球长在枕头上。
顾青山动了动腰,还算克制地忍住有些撕裂的表情,揪了揪云齐的头发,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云齐,给我起来。”
云齐眉头微皱,脑袋抬起来一点点,皱着眉头低声呻吟,“青山哥哥,我难受。”
顾青山:“?”
倒打一耙了是吧?
“起来,”顾青山一点不惯他,坚持说,“我都没说难受,你好意思吗?”
“青山哥哥……”云齐握住他的手,声音带了哭腔。
顾青山的眼皮猛地一跳,没来由地就探上云齐的额头,然后吃了一惊,“怎么这么烫?”
他撩开云齐的头发,这才发现云齐连眼尾都是红彤彤的一片,他下意识说:“你讹人呢是不是?”
云齐低声哼哼,窝进顾青山怀里难耐地说:“我不舒服,头也疼身体也疼……青山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什么?”顾青山咬牙,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云齐躲在被子里,微微勾起唇角,放心地晕了过去。
顾青山的妈妈是遇城市人民医院的医生,他没敢带云齐去那里,而是绕了个路去了遇医大附属医院。
等结果的时候他又给室友迟于发了短信,结果那货非但没有帮他点名,自己也翘课跑了过来。
顾青山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收起手机的同时,云齐的医生正好走过来。他连忙迎上前,“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拿掉口罩,把手上的报告单递给顾青山,“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低血糖?”顾青山本能皱眉,“可他身上那么烫……血项也是正常的吗?”
“正常的啊,”医生说,“我也觉得奇怪,他明明就是在发热,体温计却测不出来……”
“他有什么遗传病史或者慢性病吗?”
顾青山一愣,说:“我不知道。”
医生皱眉,“那等他醒了你再问问他,然后通知我。”
“好,”顾青山垂眸,随后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医生,“那个……除此之外,他没其他异常吧?”
医生笑笑,“怎么那么不放心?真的没有。”
医生走后,顾青山皱着眉头研究了一会儿手上的报告表,未果,颓然转身。
迟于正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啧,”顾青山吓了一跳,“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以为你病了呢,课都没上就往这赶,”迟于勾住顾青山的脖子,跟着顾青山的步子一边往病房走一边说,“谁啊?让你那么上心?”
“你还是回去上课吧。”顾青山说。
他现在有些心烦,后悔昨天的一时冲动,这会儿心里不由得有一丝后怕——云齐不会有什么病吧?
病房是单人单间,倒不是顾青山心疼云齐,而是他自己不愿意跟别人挤在一个小空间里。
学医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洁癖的臭毛病。
“呦,小漂亮,”迟于看了眼云齐,满脸惊喜,“你背着我偷偷认识了一个小漂亮!”
顾青山给迟于倒了杯水,自己用右手食指来回绕云齐的头发。
“真好看,”迟于有些好奇,“他是你男朋友?”
顾青山喜欢男孩子这件事是迟于高二那年知道的,他当时去顾青山家写作业,正好遇见年轻气盛的顾同学激情出柜。顾爸爸拿起一旁的古董花瓶就要往顾青山身上砸,吓得他呆在原地不敢动。
“不是,”顾青山舔舔唇缝,不太自在,“炮友。”
“什么?”迟于没听清。
“情儿。”顾青山斟酌一下,嘟嘟囔囔地换了个词。
“嗯?”迟于还是没咋听明白,“您说话能把嘴巴张开吗?”
“情人!”顾青山瞪着眼睛,声音骤然变大,“他是我的情人!”
“啊,情人,”迟于笑了,“还是东北的。”
“滚!”顾青山吐了一口气,手从云齐的头上拿开了。
“不过你……”迟于犹豫一下说,“也太狠了,情人也不能这么折腾吧?他看上去那么娇!你就不心疼吗?”
顾青山恨不得咬碎后槽牙,“我什么时候折腾的他?”
“你什么时候折腾的他还能让我知道吗?”迟于摇摇头,语气钦佩,“这小烧发的。”
说话间,安静躺在床上的云齐突然打了个寒颤,眼睛都还没睁开哭腔就漏了出来,“青山哥哥……”
迟于喝水的动作一顿,冲顾青山挤眉弄眼,鹦鹉学舌,“青山哥哥。”
“你闭嘴,”顾青山扭头看向云齐,硬邦邦地回应,“干嘛!”
云齐嘴巴一撇就要哭,呜呜咽咽的,眼角迅速湿润。
迟于屁颠颠地站起来,幸灾乐祸地说:“我先出去,你慢慢哄。”
病房门“咔哒”一声关上,迟于拐进消防楼梯吸烟,想想还是觉得好笑。
他哥们顾青山,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大二生,居然已经开始养小情儿了。
病房里,顾青山口嫌体正直地摸上云齐的额头,转述医生的话,“以前有没有过这种持续发热的情况?家里有什么慢性病史吗?”
云齐缓缓摇头,艰难地说:“都是老毛病了,休息两天就好。”
顾青山皱眉,“意思是我还要再养你两天?”
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青山哥哥,”云齐把右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泪眼婆娑地握住顾青山的,“我乖乖听你的话,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顾青山冷哼,“你昨晚就没有听我的。”
云齐吸了吸鼻子,手开始颤抖,“青山哥哥……我……”
虚弱的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到底是占了长得小的优势,云齐一脸病态地躺在床上,扎着针管的手一片苍白,血管清晰可见,顾青山忍不住心软,“你先好好休息。”
“青山哥哥,你别……”云齐吃力地开口,右手想握得更紧却无法,只能徒劳地捏住他的袖口,“别不要我。”
“我要你,别哭了。”顾青山叹气,再次妥协。
云齐又开始撇嘴,“别骗我。”
“不会的,”顾青山说,“我要是骗你的话,早就跑了。”
云齐这才闭上沾满泪珠的眼,右手牢牢抓住顾青山不放开。
顾青山忍不住掏纸把他脸上的泪擦干净。
除了干净,还是个心软的人,云齐想。
在医院住了两天,云齐被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得出来的依旧是低血糖的结论,顾青山万般不解也只能归咎于“老毛病”一说。
回去的路上,顾青山把该问的都问了,确定云齐是一个身心健康已成年无案底的社会无业游民后才真诚发问:“那个,你以前,有跟其他人睡过吗?”
云齐拘束地握紧安全带,闻言又要哭,“青山哥哥,我刚成年就把自己给你了,你不能先不要我,又不信我。”
顾青山语塞,“我没有,别搞得好像我是那种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渣男好不好?”
云齐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扭头委屈地看着他。
“哎行行行,”顾青山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揉揉云齐的脑袋,“要你,也信你。你别不信我,行吗?”
“嗯,我相信你会对我好的。”云齐立马笑着说。
后知后觉的,顾青山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车子在闹市穿行,没一会儿就停在商场外,顾青山朝云齐扬扬下巴,“下车。”
两人一起进了超市,云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塞进顾青山手里,面不改色地说:“我还是有点难受。”
“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走得比我还快,”顾青山说,一手牵着他一手拿了盒速溶咖啡,又暗戳戳在下面放了盒蜜桃乌龙茶包然后一起扔进推车里,“你暂时先在我那住着,对外就说是我朋友。”
云齐点头,“好。”
“我平时上学很忙,你不要给我惹事。”顾青山又说。
“我知道了。”云齐又点头。
“你自己也要找点事干,我不养小废物。”
“嗯。”
顾青山这才满意,带着云齐在商场里穿梭。
这家商场是顾青山经常来的,离学校远,不至于碰到认识的同学。
他一般在这里买水果花茶小蛋糕。
顾同学对甜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热爱。他一开始是没想着瞒着别人的,直到有一次,他在自习室边喝奶茶边看书,他们班班长特地从斜对面绕过来对着他耳朵说:“青山山,你居然爱喝这种幼稚的东西啊?”
青山山从此ptsd了。
并学会了用咖啡这种大人喝的东西来进行伪装。
现在也是,顾青山顺手拿起一盒草莓,看了一眼后立马放下,两秒后又拿起来,笑眯眯地问云齐,“想吃草莓吗?”
云齐垂眸思索片刻,明显不太理解。
到底该不该想吃呢?
也就眨眼的功夫,云齐豁然开朗。他点头,笑着说:“想吃。”
“想吃啊,”顾青山松了口气,对云齐开始有些满意了,语气轻快地说,“那拿两盒。”
还……喜欢吃甜的,但又要稳住自己酷哥的形象。
云齐抿唇,克制住嘴角的笑意。
后来又领着云齐去买衣服,顾青山坏心思地给他挑了一堆小粉红,云齐误以为这也是顾青山对粉色的一种渴望,遂通通愉快地接受了。
“云齐,我给你买的衣服你都喜欢吗?”两人开车回家时,顾青山问。
云齐低声道:“喜欢,甚至……受宠若惊。”
顾青山挑眉,“真的?”
“真的。”云齐说。
在六舟,只有夫妻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把臂同游。
云齐看了眼顾青山,笑意第一次有些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