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齐
篮球社招新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六点钟，顾青山整了整资料，“今年的人怎么那么多？”
篮球社社长是个高大的男生，叫严开，闻言有些调侃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校草。”
顾青山默默抿唇，心里不以为意。
“不过她们也就报个名了，”严开说，“真要说的话，这里一大半可能都过不了面试。”
顾青山没什么反应，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他，“那我先走了？”
“今天团建，来吗？”严开问。
“不了，”顾青山礼貌微笑，“你们玩得开心。”
医学院里，顾青山是出了名的难约，虽然人很好讲话，但总是客气的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疏离，除了几个相处的不错的朋友，就没再见顾青山还跟谁能说说笑笑的。
但依旧有人对他前仆后继，无他，就是长得帅。
一米八五的个子在医学院足以鹤立鸡群，眉骨突出，山根挺立，瑞风眼亮而有神，眼睫纤长卷翘，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副标准的浓颜系清冷大帅哥的长相。
偏他又生了一张标准的m型唇，薄且嫣红，一笑会露出一点整齐的牙齿，像只张牙舞爪的幼虎。
顾青山拿上背包，挥挥手走了。
遇城靠北，多山水，遇医大校园里就有一条河流横穿而过，把学校分成南北两部分，连接两岸的只有一条宽大的梁式桥。
此刻正值黄昏，顾青山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倒影在水中的橙色日落。
镜头向上抬，框出河水一角，突然，顾青山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凝固住，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朗声喊了出口，“喂！”
一只脚已经搭在不锈钢栏杆上、另一只脚正缓缓抬起的云齐被他那嗓子吓了一跳，两只脚下意识放回地上，扭过脸向他看去。
与此同时，顾青山也在看他。
男生年纪应该不大，一头栗色的卷发虚虚盖住眉毛和耳尖，看不清眼睛，只是露出来的鼻梁高挺，唇瓣莹润，带着似有若无的淡粉色。
是个花美男。
就是穿得不怎么样，一身纯白，看上去像是汉服，又没那么复杂，对襟单衣七分单裤，脚上没穿鞋，踝骨细瘦，上面戴着条银链子。
啧，顾青山慢悠悠地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有些恶劣地想，还是个落难花美男。
他一向不爱管闲事，但花美男被他打断动作后居然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顾青山反而不好意思直接走掉了。他在距离云齐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不紧不慢地问：“你要干嘛？”
云齐缓缓眨动一下眼睫，眼底还带着泪花，双脚下意识向后移了一步。
“我没有恶意，”顾青山说，“你别害怕。”
云齐轻轻吸了吸鼻子，眼泪开始在眼底打转。
“你是……哑巴？”顾青山小心翼翼地问。
沉默良久，久到顾青山失了耐心打算离开时，云齐才慌张地抬手抓住顾青山的一截衣袖，声音喑哑地说：“别走。”
“不是哑巴？”顾青山一愣，“那你叫什么名字？是遇医的吗？”
“云齐。”云齐说，随后摇摇头。
“啊，叫云齐，不是遇医大的，”顾青山了然，“你是哪里人？”
云齐又不说话了。
顾青山一只手被他抓着，默默拽了一下没拽开，于是放弃说：“那你……是我们种花家的吗？还是樱花家的？可不许是泡菜家的哦。”
云齐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没有家了。”
“嗯？”
云齐动了动唇，像是被摁了开关，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滑落，“没有家了。”
顾青山呼吸一滞，不合时宜地想：这弟弟哭起来可真好看啊。
语气更加温柔，“没有亲人了是吗？”
“是。”云齐哽咽点头，抬手擦了擦侧脸的泪珠，两只眼里依旧水光闪耀，漂亮极了。
这种无效擦脸看得顾青山下意识皱眉，掏了张纸帮他把眼底的泪擦干净，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那也别自暴自弃。”
云齐低头，拉着顾青山的袖子不放。
顾青山头疼，低声说：“我带你去警察局吧，那里会有人照顾你，安排你以后的生活。”
云齐顷刻间紧张了起来，上前一步靠近顾青山，“不要……不要再丢下我了。”
“哥哥。”
一声哥哥叫得顾青山心里一片柔软，他想了一下说：“先去我家吧，等你好一点我再带你去警局。”
“我可以吗？”云齐问。
“可以，”顾青山叹气，“走吧，待会儿天黑了，你穿成这样……会遇到危险的。”
云齐低头，依旧怯生生地说：“谢谢哥哥。”
拉着顾青山的手一点没放开。
顾青山认命地说：“我叫顾青山。”
“青山哥哥。”云齐弯了眉眼，语气温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两人一起转身往车库走，没两步顾青山就问：“你的鞋呢？”
“不见了，”云齐不好意思地蜷起脚趾，“我没事，脚不疼。”
顾青山又心软了，绕到云齐身前半蹲下，“我背你，来。”
云齐感动得稀里哗啦，毫不含糊地就俯身搂住顾青山的脖子，“谢谢。”
顾青山叹了口气。
顾青山的公寓在靠近cbd的碧水湾，人来车往很方便。他睡不惯宿舍的硬床板，大一就在这里买了套小公寓，打了申请之后就一直在这住。两室一厅，其中一间卧室被做成了客房，用来收留他偶尔不靠谱的室友。
“喵。”
大门刚一打开，门后等待多时的小白猫就猛地窜了出来，浑身热情地扑在顾青山脚下。
“啊！”
与此同时，云齐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抱住顾青山的一只胳膊，眼角的泪花又要冒出来，抖着声音求助，“青山哥哥！”
顾青山打算抱猫的动作一顿，迟疑地问：“你怕猫？”
云齐咽下口水，身体在发抖，眼底还有一丝惊魂未定，闻言却摇摇头，“不，就是它突然出现，吓到我了。”
“别怕，”顾青山笑了，“车车的性格很好，从来没有伤过人。”
“它跟你一样，都是我在学校捡回来的。”
车车脖子上带了彩色的毛球圈，小脑袋蹭了蹭顾青山的小腿，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你先坐，我去洗个澡，顺便给你找件衣服穿。”顾青山说。
“好，”云齐乖巧地笑道，“谢谢青山哥哥。”
顾青山走后，云齐缓缓踱进公寓，慢悠悠地四处打量。
装潢很简单，原木地板，软装布置以暖黄色和浅驼色为主，可能是养猫的缘故，屋里一丝杂物也无，除了卧室门口的小栅栏，屋里没有一件多余的摆件。
看得出是个温柔干净又善良的男孩子。
云齐轻轻吐出一口气，手腕和后颈处随之散发出微弱的亮光，显现出云纹的图案。
他确实没有家，起码在人类世界没有。
他是六舟人，生活在远离人类世界的大洋，那里靠着强大的结界实现与世隔绝，千年如一日地活着。
来人类世界的原因很简单——完成他母亲毕生的愿望，寻找一位人类爱侣。
云齐叹气，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顾青山消失的方向。
那个帅哥，他就很满意。
车车缩在猫爬架上打了个喷嚏，云齐被它吸引，在它的注视下轻轻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你是怎么留在青山哥哥身边的？”
车车眯着眼舔了舔他的手。
顾青山湿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云齐正盘腿坐在地上逗猫，脸上带着笑，神色放松。他把手里的衣服往一旁的沙发上一搭，“先去洗个澡吧，待会儿带你去吃饭。”
云齐起身抱着衣服，“好。”
浴室里已经调好了热水，云齐尝试着打开，热水倾泻而下的时候烫到了手，被浸泡一段时间后，刚才已经消失的云纹又再次散发出夺目的光。
云齐第一次使用这些现代化设备，虽不至于有多笨拙，但小心翼翼地摸索还是少不了的，等他洗干净走出来时，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
他没在客厅看见顾青山，遂大着胆子进了顾青山的卧室。
他哥已经缩在床上睡着了。
“青山哥哥？”云齐轻轻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爬上他的床，“你睡了吗？”
“嗯？”顾青山艰难地抬起眼皮，“你洗好了？”
“嗯，”云齐抿了抿唇，慢慢贴近顾青山，“你累了？”
顾青山点点头，没注意到云齐的小动作，说：“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青山哥哥，”云齐笑道，“你好好休息。”
顾青山下意识哼哼了一声，动动腰说：“好。”
云齐眼神暗了暗，单手抚上顾青山的侧脸，低头吻住他的额头。
顾青山猛地睁眼，警惕地抓住云齐作祟的手，问：“你干嘛？”
他本就长得清冷，此刻眼色一沉，满脸都是不好惹。
云齐无畏地对上他的眼睛，低声嚅嗫，像是被吓着了，“青山哥哥……”
顾青山手上的力气一松，叹气道：“赶紧睡吧。”
“嗯。”
云齐乖乖应是，右手捂住顾青山的眼睛，毫不客气地吻上他的唇。
“你干嘛……云齐你是不是有毛病？”
云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自顾自地继续。两只手发力握住顾青山的手腕，然后扣在他的头顶上方。
“你干什么？”顾青山一边挣扎一边问。
“青山哥哥，我想跟你一起睡。”云齐说话依旧慢条斯理，温温软软，忽略掉他手上的动作的话，甚至有些像恋家的小朋友。
顾青山一愣，开始挣扎，“谁要跟你睡？放开我。”
再之后是，“你敢动我，我不会放过你。”
一切挣扎都成了徒劳后，顾青山叹气，“我要弄死你……”
云齐再次吻上他的嘴。
顾青山好像瞬间被摁了off键,腿也不蹬了嘴里也不骂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全被夺了。
云齐长得小，唇也软，用了蜜桃牙膏的嘴巴有一丝丝甜，此刻吻得小心翼翼。
顾青山没谈过恋爱，也是第一次接吻，云齐技术不咋样，懂的应该也少，嘴巴擦过的时候连舌头都不敢伸。
“你是狗吗？慢点！再轻点！我疼！”顾青山气势汹汹地歪过脑袋，眼睫不受控制地乱颠。
云齐终于肯听话，放缓了动作后又委屈巴巴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顾青山的肩窝，“你好凶。”
顾青山：“？”
奶黄色的床品翻涌成团，溢出来又暖又暧昧的气息，十指交缠，逃出去的很快又被拽住拉回来。
手腕上的云纹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银光。
喘息声逐渐平息，顾青山疲惫地闭上眼，两条胳膊有气无力地攀上云齐的脖子，“我要洗澡。”
“好，”云齐眉眼弯弯，“我帮你洗干净。”
六舟族人可能确实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云齐看上去比顾青山还要单薄两分，个子也没他高，打横抱他时却四平八稳，很轻松的样子。
“狗东西……白眼狼……”顾青山闭着眼，骂得有些虚张声势。
“我不是，”云齐轻声为自己辩解，“青山哥哥，你要用哪个味道的沐浴露？”
“原味的。”顾青山想也不想。
云齐一愣，然后拿了瓶桃子味儿童泡沫沐浴露。
这个味道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