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日上三竿,天光大亮。
窗外阳光倾洒,施盼拉开窗帘,窗外的雪已经开始消融,屋檐滴答地淌着水。
她想起了许湛晚上堆的那个雪人,起身走到客厅,却没想到雪人被移了个位置,正对着阳台,她只要抬眼便能看见。
许湛坐在阳台的蒲团上,大理石桌面上烹着一壶茶,他把着陶瓷小杯轻轻抿了一口,“过来坐。”
他今天穿的是件宽松的绿色卫衣,袖口被他挽了一圈,露出干净的腕骨。
抬手间,挽好的袖口略微松动,袖口的衣料又散落下来,他微微蹙眉,倒是没显不耐。
绿色衬人,这句话果然没错。
施盼走过去,弯身从瓷盘上取了个杯子,倒了杯茶水。
杯里还有几缕茶叶微微晃动,她没像许湛那样轻呷,喝了口觉得有点苦,大概是没喝惯的原因。
许湛放下手里的瓷杯,不着声色地说:“你发现什么没?”
乍一听,她还有点纳闷,发现什么?
上下打量一番,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另一端竟然是雪人。
她稳住想要笑的声线,尽量平稳地开口,“发现什么?”
“施盼,你不要给我装傻啊。”他的语气里似乎有份得意。
“知道了。”
她以为许湛会等着让她自己先开口,没想到这家伙自己先扬起尾巴。
她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而后很快地退了出来,说:“这是奖励你的。”
许湛的唇角翘起一丝弧度,食指堪堪抵住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眉眼柔和。
施盼一手托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堆的那个雪人。
日光下,浅金色的光芒照耀在纯白的雪上,它的嘴角微笑,两个雪人依偎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心下有一块柔软的地方正在疯狂沦陷。
“盼盼。”
“嗯?”施盼回过神,疑惑着看向他,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意的。
许湛似乎话有些难以出口,斟酌着说:“过几天我要出趟差。”
“哦,去啊。”施盼还陷入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没意识到他话里的难开口。
见他久久不说,她问道:“去哪,多久?”
他放下指尖不停摩挲的陶瓷杯,神情专注地看着她,好半晌,“去英国,大概四个月的样子。”
四个月,一年的三分之一。施盼以为就是去外地,最多几个星期的样子,没想过竟然是去国外出差,还要那么久。
她的心情沮丧起来,肩头像是没劲似地塌下来,许湛看得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他安慰地说着:“等我把海外业务整理好,就空出来时间,我们一起好好出去逛逛。”
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施盼的身上,关注着她的面部表情变化,“我知道你一直羡慕宋枝,想和她一样去各地旅游,之前一直没能抽出时间,等这次事情解决,我们就一起好好地放松一下。”
听着这些话,她也不是不知道许湛是在安慰她,心下还是难过地很,却也不想给他添乱,毕竟这些涉及到公司的业务。
她帮不了忙,那就不要成为拖他后腿的那个人。
“什么时候。”她低着头,沮丧着说。
他沉声道:“明天。”
“这么快。”
停了许久,她才说道,“去吧。”
可话虽然是这么说,她的心情却低迷起来,一整个下午都没精打采的。
晚上许湛在衣帽间整理衣物,施盼坐在米色的毛绒椅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最终,她起身拿过他手里的衬衫,一句话都没说。许湛站在原地,看着她弯身给自己折叠起来放进行李箱里。
他叹了声气,“盼盼。”
施盼假装没听见他的这句话也,机械地给他叠着衣物,衣服很快就整理好了,手里一下没了事情做。
她双手垂在两侧,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就是不去看他。
许湛扳过她的身子,促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施盼明亮的眼眸里像是盛着一汪水,要落不落,盈在眼眶里转动。
她轻轻颤了颤羽睫,那滴泪水像珍珠似的滴落。
许湛漆黑的眼眸一直凝在她的身上,捏在她肩上的手掌松了力道,抬起来给她抹了抹眼睑下的泪痕。
本来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却被他轻轻拨起,他的指尖触上面颊感觉痒痒的,力道很轻。
可是她的眼泪却不知怎么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也许会有人觉得自己矫情,毕竟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短暂离开一阵,又不是不回来。可是那刻她的心绪怎么也受不住,越忍,好像盈在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最终模糊了所有视线。
许湛什么话也没说,指尖很轻很轻地揩去泪水,可是怎么也擦不尽。
最终他将施盼揽进怀里,手掌扣在她的脑袋后面,很轻地拍抚着,有几率发丝绕进他的指缝里。像是一根细线,紧紧地纠缠着他的心。
他开口,“要不,我不去了。”
“那怎么行。”施盼从他怀里挣扎着,露出一个头,语气哽咽着。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化了块糖果在里,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那你乖乖的,不然我怎么放心得下。”
她不说话了,安静地缩在他的怀里,只是偶尔抽噎,房间里一时安静至极。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将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按时吃饭,别一天天想着减肥。”他的声音从她的脖颈处传来,隐隐还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就感觉到一股凉意,不是夜色太冷,而是从脚底升起的一股寒意。
施盼感觉自己像是坠进冰窟,听见许湛的话,才抽开身,“知道了。”
他笑了下:“要是有空了,我也会回来的。”
许湛才从她的肩上移开,施盼就自己扑进他的怀里。他垂眼看着她,恰巧窗外的月光落进他的眼里,眼神一片柔和。今夜的她安静极了,以前偶尔还会跟自己拌嘴,现在却是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除了这一会,一直到晚上睡觉她都表现得和平常一样,别无二致,好像之前的所有只是他看到的假象。
可许湛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夜晚趁她睡着了,打了通电话。
“喂,儿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啊。”吴莉接通电话时,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开口道。
这么晚打过去,许湛语含歉疚:“妈,明天我要去趟英国,大概四个月的样子。”
“这么久,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她很少听他主动提及公司的事,难免正了语气。
“有点棘手。”似乎是怕她担心,便没有深入多说,只是道,“我不在家的这阵子,还麻烦妈多过来帮我照看一下盼盼。”
提及施盼时,他的语气都放柔和不少。
“你啊,跟妈还搞得这么客气。”顿了顿,电话那端继续补充道,“公司里的事你就放心去做吧,我和你爸都支持你。”
许湛沉默半晌,才道,“谢谢妈。”
吴莉看着手里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晃了神。
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事,其实许湛不知道,当年他高三时,班主任打电话给她说他似乎谈恋爱时,她还讶异了,随后却是很高兴。
她去了学校一趟,见过施盼这个丫头,那时候班主任跟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无非就是叫她给许湛做工作,劝说他。
他是年级的尖子生,老师不好插手,多说什么,想从她这入手。她听了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施盼身上。
那天她穿着校服外套,校服是敞着的,露出白色的连衫卫衣,马尾扎的很高。日光下,她浅浅地笑着,许湛站在她的身侧,垂着目光瞧着,唇角微微翘起。
那一刻,她其实没听进老师对她说了什么。
只知道,这些年她和许建国由于工作原因,一年到头很少着家。每次回来,许湛这孩子也是沉默寡言的,对他们什么话也不说,性格冷淡。
在她印象里,似乎很少见过他笑,那种同龄人该有的朝气,她从没在他这瞧见过。
或许,施盼那丫头能够成为他生命里的一束光。追寻光,和光站在一起,他才会成为光。
所以在大学毕业后,许湛说要结婚时,她确实是愣了一下,想起她曾见过的那幕后,随后立马追问了句女孩子是谁。
当他告诉自己是施盼时,她笑了,立马着手安排。
后来他们成家了,自己发现施盼这丫头性格其实有点拧巴和敏感,总是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她也只是看破不戳破,两孩子慢慢磨合,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她和许建国从公司里退了下来,在家闲着的时间变多,偶尔他和施盼一起过来的时候,她发现他已然不似从前那般沉默寡言。在她悄悄地观察中,她发现许湛已经慢慢学会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罢了,老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吴莉抖了抖被褥,躺了进去,伸手按灭台灯,那些孩子们不知道的事就让它烂在自己的回忆里。
故事老旧,但新的篇章还是会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