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管家进屋的时候，差点被眼前这一幕吓到窒息。
房间幽暗阴深，光透过窗帘缓缓洒了进来，映在床上，映在季婉婉的侧脸上。
她阖着眼，面色苍白如纸，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双手有气无力地垂下。
无声无息的，像是死去了一般。
地上，垃圾桶里，床头柜上，四处散落殷红的纸团。
红的，白的。
刺得人眼疼。
管家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憋出几个字，“小、小姐……”
话没说完，他毫无预兆地对上一只空洞的眼睛。
目光从浓密的眼睫毛下透出。
仿佛在看他，又仿佛不在。
惊呼声压在嗓子里，管家极力保持着镇定。
“小姐，您没事吧？怎么会这样？好好的，哪来这么多血？我现在就叫陈医生再来家里一趟……不行，您这状况太糟糕了，感觉叫陈医生来也没用，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吧，做个全身检查……”
但话一出口，就暴露了他的紧张。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跟小姐跟了十年，多少有点感情了。况且她原来性子那么坏，他都忍了，近几天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他就更不想失去这个小金主了。
傅蔓虚弱地笑了笑，“没事，有吃的吗？补点血。”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砂纸，粗砺得很。
管家有些心疼，赶忙应声道：“我马上就去让人做好了端上来。”
傅蔓从鼻腔中“嗯”了一声，眼皮又渐渐阖上了。
管家顿了顿，没走，又犹犹豫豫道：“小姐，小陶来了，她说打电话找不到您，有点急事，现在在楼下客厅里，这，要不要让她先回去？”
傅蔓喃喃道：“小陶？”
管家怀疑她是换工作人员换太频繁了，导致不记得是哪个了，“陶媛，您的助理。”
傅蔓短暂失言后，轻飘飘道：“让她上来吧，不是说有急事吗？”
“是。”管家起身走出了房间。
傅蔓闭着眼，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极细的开门声。
然后就没动静了。
但她恍惚中，总觉得房里多了个人，于是又缓缓睁开了眼。
果然，门边站着个穿着蓝衬衫黑裤子，戴着厚厚边框眼镜，头发微黄的女生。
傅蔓茫茫然地喊了声，“陶媛？”
陶媛登时就警惕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唤道：“姐。”
实际上，她比季婉婉大五岁。但这行，只要年纪相差不是太多，哪方地位高，就得喊他哥，姐，亦或是老师。
傅蔓撑着枕头，费力地坐了起来。
陶媛很怕她。
三天前，陶媛应季婉婉的要求，去买咖啡。
当时咖啡店人太多，陶媛手上还有事要处理，就忘了跟店员说咖啡不要加糖了。
回去后，季婉婉一喝咖啡，立马吐了出来，并把杯子摔到了地上，同时劈头盖脸地训她，“我真受够你了！跟你讲了多少次了，不要糖，不要糖，你能不能长点心啊？”
周遭都是人，个个伸头探脑，看热闹似的，看向陶媛。
陶媛哑在原地，埋着头，一张脸泛了起红。
羞耻又愤怒。
季婉婉还在继续，“这点小事都不会，我要你做什么？你给我滚吧，明天不要来上班了！”
陶媛脑子一热，吼了回去，“不干就不干，老娘不伺候了！”
这几个月来，她无数次想离职，工资低不说，还得被季婉婉当丫鬟一样，使唤来使唤去。
她才刚毕业，没受过这种气，越想越委屈，刚好，她对娱乐圈的美好幻想也快消失殆尽了，所以说走就走，当天晚上就向李哥提出了离职。
李哥没有当即同意，而是问她，如果再待一段时间，就把她升为执行经纪，她觉得怎么样？
她可耻地犹豫了。
然而现下，她看到季婉婉，想起那天吵架的画面，登时背脊一凉，又后悔没走了。
硬着头皮，陶媛期期艾艾道：“姐，我，我是来接你去参加卢勒电影节的。”
她刻意讨好的神情不变，手却颤抖得厉害。
然而预想中狂风暴雨没有降临。
傅蔓一脸平静道：“这么突然？”
陶媛怯生生道：“不，不突然啊，行程表十天前就下来了。”
傅蔓揉了揉额角，头仍在作痛，“不去行吗？”
陶媛愣了愣。
这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各路明星打扮精致，争奇斗艳，季婉婉向来是不肯错过的。
她试试探探道：“姐，入围的《局中局》，你可是第一女主角。”
尽管戏份只有三分钟。
陶媛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回答，不由有些心虚，试试探探地抬起了头。
然后就被吓到了。
她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低着头，太紧张了，导致屋里有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她都没发现。
管家是有跟她说过季婉婉不舒服，让她注意点，但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
原来季婉婉有点小伤小痛，是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的那种。
发微博，挤眼泪，卖惨。
结果不仅没得到关心，反引来一大片谩骂。
【？？？？？？这也能上热搜？】
【快去医院啊，再不快点，伤口就要愈合了。】
【娱乐圈的钱太好赚了是不是？来工地搬一天砖，有你哭的。】
【大家也太恶毒了吧，可怜我们季小公主，她很坚强的，至少剪指甲都不用打麻药的。】
……
路人缘一跌再跌。
可今天——
陶媛偷偷打开微博，点开季婉婉的主页。
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紧接着，管家端了满满一托盘的餐点进来。
“小姐。”管家边说边朝床边走去。
“把窗帘拉开吧。”傅蔓轻声说。
“是。”管家先在床上支起了一个桌子，把餐点一一摆好，随后拉开窗帘。
整个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
傅蔓浸在阳光里，苍白到透明。
陶媛静静地看着她，有片刻晃神。
她知道季婉婉是漂亮的，但兴许是平日里太过嚣张跋扈了，连带着那份美丽都大打折扣。
如今再看，季婉婉五官精致立体，眉目清冷，显得美艳又英气。
她太吃这种颜了。
傅蔓拾起汤匙，抬眼，见陶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脸上有鼻血吗？”
说着，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陶媛如梦初醒般，赶紧摇了摇头。
“那么拘谨干嘛？”傅蔓浅淡笑道：“坐着啊。”顿了顿，又问：“你吃过没？”
陶媛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脑子混乱得很。
断头饭，这绝对是断头饭。
吃完这顿，她就会被季婉婉彻底赶出公司，甚至从整个娱乐圈消失。
她刚刚又不那么想走了。
咽了咽唾沫，陶媛眼睛一闭，身子一弯，大声道：“姐，对不起。”
傅蔓不知道陶媛哪里得罪了季婉婉，只能含糊道：“没事，知错能改就好。”
啊咧——
陶媛傻了。
管家却颇为欣慰地笑了笑，小姐果然是长大了，竟然懂得这些深奥的道理了。
电影节是晚上开始的。
傅蔓吃完饭后，就和陶媛一起坐车到了主办方指定下榻的酒店里。
途中她睡了两个小时，恢复了一些体力，等到了化妆间，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无聊，又忍不住靠着椅背昏睡了过去。
她仰着头，嘴巴微微张开。
化妆师以前没接触过季婉婉，但听过她的事迹，出了名的难搞——挑剔龟毛，审美稀烂，总让化妆师服装师跟着她的感觉走，最后做出来的造型，丑到没眼看。
每次通稿一出，她都是被艳压的那个。
然后网友群嘲，对比图一堆。
化妆师服装师，尤其是刚刚有点成绩的，被她这么一搞，很长一段时间里，好的约单可能会大幅度减少。
无奈的是，她身边都是一群哄着她，恭维她的人，无论她做什么，他们都说她是对的。自然而然地，她便盲目自信，自视甚高，什么都想指点一番。
不过今天，季婉婉从坐下到闭眼，都没说过话。
化妆师手足无措，看向一旁的陶媛。
陶媛更是拿不定主意，她不敢叫醒季婉婉，但现在不做妆造，就来不及了，只能咬咬牙，说：“听你的，你是专业的。”
化妆师点了点头，“行！”
两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围着季婉婉的脸开始小心摆弄。
“啧啧啧，这皮肤也太好了吧。”化妆师忍不住轻声感叹。
陶媛跟着咋舌，“豆腐一样。”
“这鼻子是真的吗？”
“当然，她出道到现在，一直都长这样。”
其他都可以黑，就这张脸，没地方黑。
两人嘀嘀咕咕的，生怕不会把傅蔓吵醒。
“哐当——”
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人由外向内地打开。
动静挺大。
两人吓得猛地颤抖了一下。
同时，化妆师手上的粉底，洋洋洒洒的，掉进了傅蔓嘴里。
化妆师彻底呆住了。
陶媛心如死灰，踉跄了两步。
里头安静到可怕。
走廊里却吵吵囔囔的。
“苏苏姐，就这间屋子。”
有人先进来了。
“是没地方了吗？为什么要把我跟季婉婉安排在同一间屋子里。”
有道清甜又傲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陶媛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很快，那帮人就全部进来了。
陶媛用余光一瞥，五个人，为首的是秦苏。
新晋小花，潜力之星，校园女神……加在她头上的名号多到数不清。
但此刻，对陶媛来说，她最重要的身份却是——季婉婉的死对头。
这主办方绝对是在搞事情！
陶媛忍不住在心底咒骂。
秦苏双手抱胸，遥遥看着椅背上的某人，戏谑道：“喂，听说你这次被顾家——”
傅蔓被吵得实在睡不着，她无奈睁眼，忽然感觉嘴里又苦又涩，没多想，“呸——”
气氛瞬间凝固。
在场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