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得安宁
九辰山庄的正厅装饰得颇有武林豪气，厅堂的正墙上挂着一块龙飞凤舞的牌匾“惩恶扬善”。
风严坐在正位上，众人依次而坐。
“陵渡，你带领弟子全境搜查剑圣申黎，他武功已是出神入化，万事小心。”
风陵渡拱手一拜：“徒儿领命。”
“孙贤侄，你行动不便，还是与明晏一同留在庄内，确保平安，不然我无法向故去的挚友交代。”风严开口叮嘱道。
“多谢庄主关心，在下与明晏一定不给九辰山庄添麻烦。”孙无觅听不出情绪的开口答复。
风严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林谆熙开口：“林少侠和田少侠，风某建议二位还是速速离开九辰山庄地界，免遭无妄之灾。”
田亓一摆手，义正言辞：“风庄主严重了，此番九辰山庄地界出了此等大事，我怎么能只顾自己安危呢？”
“江湖儿女，当惩恶扬善，匡扶正义！老大你说是不是。”
倒是林谆熙一反常态，没有理会田亓，拱手朝风严一拜：“风庄主说得是，在下学艺不精，就不给九辰山庄添麻烦了，告辞。”
说罢，便一撩衣袍，转身离去。
田亓，风陵渡追了出来，明晏与孙无觅紧随其后。
“老大，你真要离开吗？”田亓不确定的问道。
“林谆熙，一路平安。”风陵渡拱了拱手，发自真心的祝愿，留在九辰山庄生死不定，他倒挺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够平安。
明晏和孙无觅没有走近，而是远远地看着林谆熙。
孙无觅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林谆熙，黑沉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乎要开口，却最终缄默。
林谆熙也远远地看着他，孙兄，这次说不定真的后会无期了。
良久，他才朝孙无觅和明晏二人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转身离去。
※※※
出了九辰山庄后，林谆熙在一处竹林中负手站定，面带笑意看着单膝跪着的男子：“阿越，让你回家拿个东西，你跑了快一个月，你属蜗牛的吗？”
阿越连忙开口解释：“公子，那是老爷的东西，而且你也知道二小姐……”
闻言，林谆熙一下子笑出声来：“阿越，你又被我二姐逮住了？哈哈哈，要不你早点从了她得了。”
阿越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林谆熙，他带着面具，根本看不清模样，只是那双眼睛生的及其好看，丹凤微挑，眼睛里充满了纠结。
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公子，我跟二小姐是不可能的。”
林谆熙切了一声：“你啊，就是太看重世俗的眼光了。”
阿越不再说话。
林谆熙摆摆手：“算了算了，近日来不太平，你自己也当心些。”
“你将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拿给清葵，让她做成药丸后……替我，连同这封信送到九辰山庄东南角的小院里去。”林谆熙递过信叮嘱道。
“那公子你呢？”
“我？你家公子还有大事要做，你记得做完我交代的事后，给家里报个信，我不回去过年了。”
这一世，说不定要死得更早了。
阿越还想问些什么，林谆熙却正色着摆摆手。
阿越深知林谆熙的性格，表面看起来平易近人，笑意盈盈好说话，可内里却倔强得很，他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便也识趣儿地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
万里无云，苍茫辽阔的天穹闪着让人极度安心的光辉，冬日的阳光顺着树叶洒落进人间。
林谆熙来到上一世被申黎掳走的河边，既然一切都没有变，那我堵剑圣师父还会来这。
他抬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看了下日头的位置。
嗯，还有些时间。
随后，他捡起一块石子，像上一世问孙无觅一样，对着虚空问道：“孙兄，你会打水漂吗？”
“……”
“我猜你就不会！我教你！”
然后他将手中薄薄的石块倾斜了一个角度，微微弯腰，甩动手腕抛出石块。
那石块便贴着水面一下又一下的飞出去，足足荡了十五下。
忽的，他听到孙无觅清冷的声音：“不是很会，但一定会比你多一个”。
随后，孙无觅在林谆熙惊诧的眼光中，拄着拐杖，接过林谆熙手中的石子。
看似随意的一丢，但石子就真的不多不少，荡了十六下。
“孙兄，你怎么……”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孙无觅打断林谆熙的话，看似是疑问句，实则他却并不是在问他。
“你要做什么？”
林谆熙愣了一下，随后心虚地笑道：“我准备回家了啊，还能干什么？”
“你不是这种人。”孙无觅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道。
“哈哈，孙兄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林谆熙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你不是那种遇到危险就临阵脱逃的人，之前救明晏，救我……以及听到九辰山庄将有灭门之祸时，你都没有想过离开。”
“所以，你为什么要走？”孙无觅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林谆熙，盯得林谆熙就快要败下阵来。
而林谆熙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与上一世剑圣出现的时候差不多了，便沉下脸来。
“孙兄，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
“我就是贪生怕死之人，我还有大好年华。”
“剑圣出手，我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要做无谓的牺牲？”
“难道，我连想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
林谆熙很凶，可孙无觅还是盯着他，目光如炬，语气却出奇的温柔：“我不信。”
随后孙无觅的眼光越过林谆熙，看向他的背后，面沉如水。
“剑圣。”
“？！”林谆熙立刻警铃大作，猛地转身。
只见申黎提着破晓剑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他已将头发束起，绑上了一条绣纹精致的发带，身着青色衣衫，腰间系着一条青底白玉的腰带，脚踩着满绣祥云的鞋子。
与那日披头散发的鬼魅模样相去甚远。
林谆熙双手紧紧握住流云剑，目光紧盯着申黎。
孙无觅这才开口：“这才是你离开的真正目的吧！”
而这时申黎才缓缓开口。
“你们不必害怕，我只要你跟我走，便不会伤你们分毫。”
他言语清晰，目光如炬，根本看不出疯魔的痕迹，说着便抬手指了指林谆熙。
“……”
“……”
林谆熙还未开口，孙无觅便已冷声开口，他音量不大，却出奇的坚定：“他不可能跟你走。”
申黎却不多言语，只是淡淡地又开口问了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好。”林谆熙没有丝毫犹豫，虽然孙无觅不喜欢自己，但自己仍旧害怕他受伤。
闻言，孙无觅震惊地看向林谆熙，挪动到林谆熙面前，随后甩下一只拐杖：“我说过，他今天不可能跟你走。”
话音未落，申黎的破晓剑便悍然出鞘，剑气挥去，河面爆起一片水花。
孙无觅一只手拄着拐杖，身形虽不稳，但也毫不畏惧地迎战，几叶飞刀飞速射出，瞬间化为数道飞虹。
却被申黎全数挡下。
林谆熙见状，生怕孙无觅受伤，也立刻拔出流云剑脚步一点，猛地冲向申黎。
刚近身，申黎便脚底一滑倒退数尺，随后凌空跃起，挥出一剑，霎时剑气如虹。
申黎的出剑速度极快，让林谆熙压力倍增，倒飞出去，想要避开锋芒。
奈何剑虹突然分散成数十光影，让林谆熙避无可避。
忽然，光影被数十寒光划散，林谆熙安然无恙。
只听叮咚几声，孙无觅所发飞刀又被申黎全数挡下。
林谆熙回头看了一眼孙无觅，眼神交错间，便已明白意图。
孙无觅运气抬手，又是数十枚飞刀破空而去，紧随其后的是林谆熙腾空而起之下流云双剑发出的响彻两岸剑鸣。
申黎却只是轻声笑道：“年轻人，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说罢，他又是脚底一滑，竟然瞬间出现到二人背后，破晓再次当空而来，这次竟是惊涛最后一式，撼山海！
一时间，河边形成一道巨型水幕，沙石狂飞，周围的树木被剑气摧得树叶簌簌落下，有些甚至直接拦腰断折。
孙无觅想出手抵挡，林谆熙却架起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随后二人皆被剑气逼得凌空倒飞出去，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谆熙只觉得身体的骨头都像被拆碎了一般，非常难受。
心中也不禁担忧起来，自己都这般模样，不知孙兄挨这一剑可有大碍。
思及此，林谆熙猛然惊醒，随后感知到的便是四肢百骸刺骨的疼，他深吸一口气，缓了许久，才坐起身来。
刚起身，申黎便端着药碗从门外进来：“醒了。”
林谆熙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
申黎以为他是紧张，便有些好笑：“你不必这么紧张，我若是想取你性命，先前那剑便足以。”
说起先前，林谆熙便立刻开口：“我朋友呢？”
“不必担心，我撤了三分力道，你又为他挡下了大部份。”
“伤不至死，已经将他送到九辰山庄门口了。”申黎将药碗递到林谆熙面前，如是说道。
听完，林谆熙便再无犹豫的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申黎看着林谆熙毫不犹豫的模样，开口打趣道：“你小子，就不怕这里面有毒？”
一碗药见底，林谆熙苦得脸都扭曲了：“你不会的。”
申黎有些好奇地问道：“哦？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
林谆熙却只是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因为我见过你！在很久以前。”
“哦？说来听听。”申黎只当林谆熙在说胡话，便像哄小孩子一般，哄他说来听听。
林谆熙便将上一世被他掳来后的事，缓缓说与他听。
※※※
上一世，林谆熙不肯喝药，申黎便捏开林谆熙的嘴将药灌进去，林谆熙想要反抗，但是却一点也用不上力，丹田剧痛无比。
一碗药见底，林谆熙剧烈咳嗽起来。
申黎这拍了拍林谆熙的背，问：“你有没有想要保护的人”
不等林谆熙回答。
申黎便自顾自地回答：“我有。”
“最初我想扬名天下，替武林杀尽恶人；后来我想春水煎茶，与她彻夜共话。”
“只是，一念之差，我让她血溅三尺，一念之差，我成了武林之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一切都同原来背道而驰……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