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无归谷
“你中毒了。”
这句话让张青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冷冷道：“此话怎讲？”
“这世上有一种毒草，名为不详草，此草的外形和寻常野草没有任何分别，唯一不同的是味道。寻常野草味道发苦发涩，难以入口，不详草则是吃起来无味，但食用之人会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青草味。”林致冷眼看着张青：“也就是你身上的味道。”
秦无秽和叶唯闻言都有些好奇，想上前去闻闻，可是叶唯一动就被展昭拉住了。
叶唯疑惑地转过头，就听展昭轻声对她说：“他身上确实有一股淡淡地青草味，先前我与白兄都闻到了。”所以你不用过去了。
听完展昭的话，叶唯也就不打算多此一举了，她点点头表示知道，还以为林致是诓张青的，现在看来倒好像是真的，那是谁给张青下的毒？
展昭看她打消了过去的念头才慢慢松开手。
秦无秽这边刚准备起身就听见了展昭对叶唯说的话，他只能又默默地坐好，心想自己还是先听着吧。
一心盯着林致的白玉堂听见展昭说话后才赏了个眼神过去，这一看不得了，展昭竟然抓着叶唯的左手臂。
白玉堂轻挑了下眉，以自己对展昭的了解，他并不习惯旁人碰触，如非必要更不会主动碰触旁人，自己也是在和他熟悉之后才能偶尔搂肩搭背，其中还没有一次是展昭主动。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能和这个新下属一脸自然地拉拉扯扯了。
林致无视了他们继续说：“此毒草是一种慢性毒药，且药性特殊，少食并无大碍，吃的多了便会有头晕、无力等症状，一旦频繁的出现这些症状就说明中毒已深，此时若是再继续服用此毒草便会如同患上胸痹之症一般，胸闷、胸痛、呼吸不畅，随时都可能毙命。”
“张青，你现在到什么程度了？”林致幽幽地问道。
“一派胡言！”张青面色铁青。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人食用过不详草后身上散发青草味的时间长短和中毒深浅有关系，你最后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林致侧着头看他，用一种看好戏的语气问：“若是三个时辰以前，那你已经毒入心脉、无药可救了。”
“你说谎。”张青板着脸，额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他强装镇定：“我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毒草。”
“你没听说过很正常，知道此毒草的人本来就少，一是因为其形和普通野草相同，再加上少食无碍，常人难以发现，二是因为此毒草的数量稀少，我虽有幸知晓此草，却也从未见过不详草在何处大量生长，想来此草对于生长环境和地域是极为挑剔的。”
“凭你这一身本事，应该怎么也沦落不到吃野草充饥的。不是你自己吃的，那就是有人给你下毒了，这不详草捣出汁混进饭食里药效也是一样的。”
“哦——忘了说。”林致听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详草之毒无药可解。”
张青被捆住的双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隐隐凸起，那贱人竟胆敢给自己下毒！
按林致所说张青应该中毒已深，那给他下毒便不是一日之功，再看他现在这幅模样，怕是也没想到那人回给他下毒。能时常接触张青又能让他不设防，此人一定很得张青信任，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那个人必须要找到，叶唯看着张青，接下来就看在张青心里究竟是保证自己罪行不暴露重要还是惩治对自己下毒之人更重要了。
“能有机会一直在你的饮食里下药，想必此人与你关系匪浅。”叶唯接着林致的话说：“凭你夜闯民宅，意图染指良家女子就足够给你定罪，也就是说你短时间内根本脱不了身。”
“但你现在的身体，谁也不敢保证能活多久，万一不小心一命呜呼，以后岂不任他逍遥了？”叶唯笑着问：“你甘心如此吗？”
当然不甘心！
张青咬着牙根思索良久，最终抬头问道：“草民说出给草民下毒之人是谁，你们会抓她吗？”
“当然，你是触犯了律法，但给你下毒的人同样也是，我们不会允许他逍遥法外。”
“那好，草民说。”张青眼眸倏地亮起：“她叫于瑶。”
于瑶？叶唯等人一听就齐刷刷看向秦无秽，秦无秽怔愣一下后摇了摇头道：“下官也不知。”
“大人不知也正常，于瑶不是千乘县人，她和草民一样都是青阳县人。”张青接道。
“她与你是什么关系？”展昭问道。
张青冷笑了一声：“她是草民的相好。”
“你的相好？”白玉堂奇道：“还给你下毒？”
“草民也不知她为何要害草民，恐怕还要倚仗各位官爷将她抓回来审问一番，好给草民解惑呢。”
“她人在哪？”展昭又问。
张青将视线落在展昭身上，眼神像不怀好意的野狗。
他道：“回大人，于瑶如今人在无归谷。”
“无归谷？”秦无秽惊道。
叶唯正因张青看展昭的眼神感到不悦，听到秦无秽出声便扭头问他：“秦大人知道？”
“千乘县与临县的交接处有一片山林，山林中间有一处峡谷。”秦无秽回道：“据说这峡谷中常年毒雾弥漫，凡是进入的人或动物都再没出来过，所以被人称为‘无归谷’。”
“此地如此凶险，于瑶在里面还有命在？”秦无秽说完就开始质问张青。
“大人有所不知，这无归谷并没有那么危险，之前不过是被人以讹传讹罢了，只要挑好时辰避开毒瘴便能进入。”张青答：“草民少时因缘巧合曾进去过，知道无归谷内有一处地方可以让人暂时容身，于瑶现在就在其中。”
“你为何要带她去那？”
“这个可是她自己要求的，她说他们那的人都容不下她，就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草民就想，这哪里还能比无归谷人少，就带她去了那里。”张青随意道：“她自己也是愿意的。”
“要怎么进去？”
“山路崎岖弯绕可不好找。”张青邪笑着歪歪头：“草民可以带你们去。”
依旧还是千乘县衙的花厅中，五人凑在一堆。
“这人说的话能信吗？”白玉堂满脸怀疑。
展昭接道：“不大可信。”
秦无秽也点头表示赞同。
叶唯突然问林致：“张青还能撑多久？别这案子还没结就死了。”
“死不了。”林致道。
“死不了？”叶唯下意识反问：“你不是说不详草之毒无药可解？”
“是无药可解，但他也死不了，因为不详草之毒根本就不致死。”林致表情淡淡的，看叶唯的眼神里却带着些许促狭：“除了会让人身上散发青草香之外，最多也就让人偶尔觉得头晕、乏力罢了。”
“多食也是如此？”
“是，而且断食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林致话音一落，另外四人顿时面面相觑。
叶唯笑着说：“你还真是诓他的。”
“也不全是，除了会致死这一条，其他的我都没说谎。”林致解释道：“从张青身上残留的青草味来看，他服用不详草的确有一段时间了。”
“那为何是下这种毒？又毒不死人，让他头晕无力，一身青草味有什么用？”白玉堂想不明白
“这就不清楚了。”展昭也不知，但他联想到叶唯之前的猜测说道：“不过能一直给张青下药而不被察觉，于瑶会不会就是叶唯之前提到过的帮凶？”
秦无秽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于瑶有没有可能是个受张青胁迫的可怜女子，要不为什么要给他下药呢？”
叶唯摇摇头：“于瑶要是被张青胁迫的无辜女子，她的下药的目的是可以说得通了，但她人在无归谷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为何？”秦无秽不解。
“一个被采花贼胁迫的姑娘，出于自保不得已才对其下毒，就算被抓住量刑也绝对不重，况且她现在极有可能被困，带我们去抓她不就等同于去救她？张青不会对一个给他下毒的人如此好心。”
“他想让我们抓于瑶，就是确定她被抓之后的境遇会比现在差，如果张青在关于于瑶的事情没说谎，那于瑶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帮凶。”
“他要是说谎了呢？”秦无秽不甘心又问。
“那张青就不是真心想带我们找于瑶，而是想利用无归谷算计我们。”叶唯肃声道：“不过无论如何，这无归谷我们都是必须要去的。”
展昭不希望叶唯也去，可看她此番神情阻拦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知己知彼，在去之前我们最好能对无归谷多些了解。”展昭问秦无秽：“秦大人，本地县志中可有关于无归谷的详细记载？”
“下官方才所说便是关于无归谷的全部记载了。”秦无秽想了想有些迟疑道：“不过下官曾听一些老人提起，无归谷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山谷，因为一场变故才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什么变故？”
“这下官就不清楚了，因为时间太久远，和下官提起的那位老人也不知道。”
展昭转头看向白玉堂，白玉堂对上他的视线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
他们都不知道，叶唯就更不清楚了，不过林家也算是世家，不知道林致知不知道不归谷的来历。
叶唯轻描淡写的一眼并没有被林致忽略，她平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这一声直接让其余四人齐齐看向她，林致在这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毫无压力，一字一句地将她知道的说了出来。
“那场变故差不多要追溯到两百多年前，两百年前的中原群雄割据，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当时的青州有几个颇负势力的武林世家，他们需要联合在一起对抗那些想要扩张领土的诸侯，所以青州内部还是比较稳定，因此便偶尔会有流民上门寻求庇护。”
“这些武林世家虽没有收留这些流民，但也允他们在青州安家落户，没多久青州外围便多了一些村落。没有战火的影响，百姓们可以在青州休养生息，倒也过了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林致轻轻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好景不长。”
“青州出现了一个武功极高却弑杀的魔头。”
“开始是最外围的村落被袭击，一次就死了数十个村民。而且也不知那魔头用的什么手段，死去村民的身上竟然带毒。”
“带毒？”叶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异样。
“没错。”林致又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搬动尸体的村民手上很快长出不知名的红疹，又痛又痒，而且还有反胃呕吐等症状。村里的老者见状担心这些尸体会引发疫病，就让人把尸体焚烧了。”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这样的袭击接踵而至，人也越死越多，有幸逃脱的人便找上这些武林世家，希望他们能够派人铲除这个魔头。”
“那些武林世家并没有推辞，毕竟这魔头已经出现在青州，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找上他们，与其被动被袭不如先发制人，于是每家都派出两人准备合力将这魔头杀死。”
“不过那一次并没有成功，去的人全部都死了。派出的人已经是各世家里面的佼佼者，他们合力都没法杀死的人武功该是到了何种地步？世家们越发警惕，却没有退缩，没多久便再次准备合力击杀这个魔头。”
“这一次世家们更加谨慎，所有武功高者都去了。但在在追杀魔头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死去，又不断有新人加入，前前后后共损失了两百多条人命，才伤了那魔头。世家们见铲除魔头有望，便加派了人手，连门徒中武功不高的都叫上了，希望将那魔头一举歼灭。”
“无归谷便是他们与魔头决战的地方。”
在场四人皆听的心惊，能在乱世中让诸侯有所忌惮的武林世家必然高手众多，两百多个高手拼了性命也不过只是伤了那魔头，那魔头的可怖程度真是难以想象。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厉害的人吗？
“那决战的结果如何。”叶唯忍不住问。
林致深深地看了叶唯一眼，眼神中好像有许多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一场决战武林世家们共出动三百七十八人，耗时一天一夜，最终无一生还。”
几人皆是心中一凛。
秦无秽问道：“那……那个魔头死了吗？”
“之后那魔头再没出现过，应该是死在那场决战里了。”
秦无秽隐隐松了口气，还好死了，若是这么多人拼了性命都没能杀了那魔头，让他们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被魔头杀死的人身上带毒。”展昭沉思过后说：“那无归谷的由来是不是和那些战死之人的尸体有关。”
“没错”林致点头：“决战之后那些世家遗留的子弟和附近百姓都不忍让这些英雄曝尸荒野，想带他们的尸首回家火化。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受剧毒的影响，短短一天的时间那些尸首就腐败严重，且散发的臭气中也有毒，想收敛尸骨的人根本靠近不得。”
“他们最终只能无奈选择就地火化，但三百多人堆出来的尸山哪里是那么容易烧的，他们从最外围开始烧，火刚点上就开始冒出滚滚黑烟，烟中带毒，直接要了几人性命，剩下的人只好离开。”
“等过了几日有人进山想查看一下尸体有没有烧完，却只回来一人，那人吓得不轻，出来便说那山谷再也不能去了，里面多了许多毒物，其余几人都死在里面了。”
“附近的百姓听说后就不再靠近山谷，不久之后山谷还开始出现毒雾，连山谷外都被波及，于是后来连那片山林都无人敢去了。
“这就是无归谷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