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梦魇
自古以来，妖魔界黄沙堆积，普通的妖就搭个简单的屋子住在这黄沙上，而妖王和妖魔司所在的魔城却位于拔地而起的几十米高的钢铁地基上，再上面高楼林立，灯火璀璨，奢侈而又繁华的孤立在最中央的位置。
江风带着一身冷戾来到妖魔司的大厦时，司长江奕正和几位部门的管事开着会。
他毫无顾忌的闯进去，四周的守卫也不敢拦他，只和那些管事一样，纷纷瞪着眼睛惊讶的看向他。
江奕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他不慌不忙的看了江风一眼，接着对几位部门管事淡淡说道：“你们先出去。”
听到这话，所有人才算缓过神来，急忙退到了外面。很快，诺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江风和他的这位司长父亲。
江奕看着他，仍是面不改色的坐在椅子上，问道：“你怎么来妖魔司了？难道是想好坐这个司长之位，不打算守着你的楚队长了吗？”
江风笔直的站在靠门的位置，一身寒气裹身，锐利的目光紧紧嵌在江奕的身上，闻声勾唇冷笑了一下，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楚歌忘记了有关我的一切记忆，这事你知道吗？”
江奕面色微沉，笑了笑坦白道：“知道啊。”
听他这样说，江风心口的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不久前，他去了一趟张天诚的家，亲自解除了黎儿在张天诚身上下的困咒，让他即刻恢复了正常。
江风冷声问他：“你曾经在楚歌的记忆里看到过那个叫辰安的缠梦树妖吗？”
张天诚看到他，不觉心里感到害怕，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久都没说一个字。
江风没有耐心，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到跟前后，凶狠的吼道：“怎么？做久了琴键哑巴了？！”
他的眼里有杀意翻涌，张天诚吓得毛骨悚然，但是面上却还维持着镇定，想了想后，讷讷地说道：“楚队长以前的记忆像是被人有意删除了一些，我只在他杀那只妖的时候看到过，那是在一个游乐场里，楚队长用镇魔护腕杀了那只缠梦树妖，不过……”
“不过什么？！”
“楚队长当时的眼睛是蓝色的，像是中了魅术一样。”
魅术！整个妖魔界只有妖魔司的司长会魅术！
“江奕！”江风狠声，眼里燃起了滔天的怒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江奕看着他，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救我的儿子，我要吞噬掉你的力量来救我的儿子，可只有你死的那一刻，我才能吞噬掉你的力量。”
“所以你就控制楚歌杀了我！”江风怒极，话里早已经充满了杀气。
江奕却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江风，你杀了那么多人，以楚歌的性子即使我不抹除他的记忆，即使我不控制他，他早晚也是会杀了你的。”
“他不会！”喊出这三个字时，江风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笃定，可这一刻，他就是愿意相信，楚歌不会杀他。
“不会吗？”江奕的嘴边带上一抹讥诮的笑，“你是觉得你可以告诉楚歌，他的眼睛之所以能好，是因为你把自己全部的灵气都给了他，而你之所以杀人，用别人的恐惧来重新获得灵气，是因为你想活下去，你想陪着他，是吗？你要告诉他这些，然后奢望他不杀你？”江奕冷笑，“别傻了孩子，你只要杀人了，楚歌就会杀了你，这是他坚守的本心，而你不是他的心。”
“你闭嘴！”江风不愿再听他说下去，他冷厉的脸色不知何时早就褪的煞白，“就算他要杀我，也不管你的事！”
说着，他的掌心里蓦然生出一根黑绿色的藤蔓，一路伸展上前，以极快的速度迎着江奕的胸膛刺了过去。
后者纹丝不动，不躲不避，就在胸口被穿透的时候也没动一下。
江风的手垂在身侧，微微有些发颤。他看着江奕，看着他胸前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却丝毫不能削减他满心的怒意，片刻后，他咬牙切齿的冷声警告道：“从今天起，你要把人变成妖也好，你要整个人界也好，我只要楚歌，而我要的人，谁都不能动。”
他的话音未落，江奕两颗钴蓝色的瞳仁猛地颤了颤。他没想到江风已经知道了他瞒着他把人变成妖的事，闻声不觉怔了怔，脸上因为胸口的剧痛而冒出的冷汗瞬间更加明显。
江风看他这副样子，顿时冷笑了一声：“司长大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年前你就在这座大厦的地下建造了一个实验基地，又从魔狱找了许多半人半妖的怪物来做实验，从他们的身上提取一种特殊的毒物，为的就是想把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全都变成这样的怪物。”
“不，不是怪物。”江奕摇了摇头，沉声开口，“是妖，是还没学会控制自己妖性的妖而已，这个世界本就应该属于妖。”他顿了顿，捂着胸前的伤轻声叹了一口气，看着江风继续说道，“既然我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梦里，那总要做一些疯狂的事情才能对得起这场梦，我记得以前风儿上学那会儿，我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瞒着自己的身份，我告诉他，如果他把自己是妖的事情说出来，他就不会有朋友，就不能再在人界生活，他那时候总是抱怨，而现在，我就要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妖怪的世界，什么人妖协议，什么人和妖的契约，妖就是妖，妖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和强者……”
江风听得冷笑，若是放在今日之前，他会支持他这样做，可是现在，他只想陪在楚歌的身边，护着他，守着他，什么妖什么人，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于是，他没有说话，默默转身离开了那里。
回到云州的宾馆时，已经是半夜了。
江风突然出现在床边时，楚歌早就已经躺下。但是因为心里烦闷，他只躺在那里，却久久都没有睡着。所以看到床边的人影时，他下意识地坐了起来，不由得身子绷紧，满眼戒备的盯着对方。
江风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了楚歌一会儿后，慢慢绕到床的另一边躺了下来，望着天花板出神了片刻后，忽然猛地伸出手臂将楚歌扯进了怀里，也不顾他的挣扎反抗，只用尽全力的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侧闷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楚歌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三个字，他一下子愣住，甚至忘记了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笑一声问道：“你喝酒了吗？这句话不应该是你要逼着我说吗？”
江风没有立即答话，只搂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紧，许久，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楚歌……你不会杀我的对吗？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你不会杀我的对吗？”
他似是带了哭腔，声音低沉的不像话。楚歌不由得听得怔了怔。
江风见他迟迟不说话，他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眸含着水凝视在楚歌的脸上，语气里突然带了明显的期望：“你说啊，你说你不会杀我，你不会杀我的。”
这一刻，楚歌静静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何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竟是毫无意识的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拭去了江风眼角的那滴泪，苦笑一声说道：“是，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杀了我自己，陪你一起赎罪。”
这就是他的答案，再真实不过的答案。江风扬起唇角笑了笑，接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瓣。
胸前的伤还在痛着，被他这样无所防备的压下来，一时间便痛的更加厉害。可是楚歌却丝毫都没有挣扎，反而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安静的接受着他的亲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风慢慢离开他的唇，捧着他的脸颊，看着他蒙了泪雾的眼睛，轻声说道：“主人，我们都不要恨了好不好，如果你愿意，我还是你的江风，你还是我的楚歌，我们还要一起过一辈子，我守着你，你陪着我，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听他这样说，楚歌愣在了那里，好久他才无所谓的笑了笑，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