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妖
江风没料到楚歌会对他使用缠梦，他不觉隐隐感到几分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恼怒。
他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那里，意识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楚歌进到江风的梦里后，其实多多少少就有些后悔。因为他曾信誓旦旦的决定永远信任他，可现在，他却又瞒着他来窥探他的梦境，当真是像极了“小人”。
不过来都来了，他也总不能什么都不看就离开吧。于是，他索性就从江风小时候的记忆开始看起……
江风是妖魔司司长的儿子，从小到大却接受着人界的教育，他学习优秀，性格沉稳，话出奇的少，哪怕出国留学也只是闷头搞学业的那种。
楚歌看得撇撇嘴，一个温文尔雅的书呆子怎么就变成一个油嘴滑舌的大少爷了呢？果然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
他这样想着，又看了一下江风在古木林的别墅里工作时的场景，他是今年才搬进那里的，时间并不长，每天就白天自己待在那里接待病人，晚上要么在那边留宿，那么就去华光酒店，总的来说，和楼下那个女妖并无接触，甚至他都没见过对方。
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江风怎么可能会和辰安有关系。
楚歌低下头轻微的舒了一口气，刚要离开江风的梦时，突然眼前的场景一转，他转瞬就站在了自己公寓的客厅里。
这是江风此时的梦境。
楚歌本不想再看下去的，可不想他的卧室里忽然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他不由得感到好奇，轻手轻脚的走到卧室门外后，慢慢推开了一条门缝往里面看去。
一瞬间，他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染上一片绯红。只见松软的床上，江风正把他压在身下故意逗闹他，嘴里还时不时的说着一些调情的话。
“这个江风，做梦都不正经。”
看到这些，楚歌明明嘴角带了笑，可却还要装得一脸嫌弃。他轻轻关上门，想了片刻后，转身走去了江风的房间。
男人把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床上散落着两三本厚厚的书籍，旁边的床柜上面还有几张他平时睡前都会看的报纸。
楚歌静静来到床边坐下，听着那边的卧室传来的欢闹声，他心里积攒的愁绪仿佛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在那里又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后，正准备从江风的梦里出去，不经意的一个垂眸，突然就看到旁侧半开的床柜抽屉里面有几张五颜六色的纸。
他好奇的拿出来看了看，竟是三张“星辰乐园”游乐场的门票，日期是两天后。
楚歌霎时愣住，唇角不知不觉的翘了起来。
他从小到大很喜欢去这家游乐场，哪怕两年前他在那里亲手杀了辰安，后来一去那里就会忍不住的心慌，他也总是会在空闲的时间去那边走一走。
看来江风是从徐恋口中听说了他喜欢星辰乐园，所以特意买了那边的门票。
想到这里，楚歌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楚歌，楚歌……”
梦外江风的声音响起，楚歌微微一怔，立时从梦里醒了过来。瞪着眼睛去看探过身来的江风。
江风浅笑着打量他，眼角眉梢带了几分逗弄的笑：“做什么梦了，笑得那么开心？”
楚歌呆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反问他：“你还说我，你也笑了，你做什么梦了？”
江风扬起唇角笑了笑，竟理直气壮的回道：“梦到睡你了。”
他这般直认不讳，瞬间把楚歌弄得目瞪口呆。他的颊畔飞快的生出两片红晕，愣了片刻后，突然恼羞成怒的掀开身上的被子，一下子盖到了江风的头上，忿忿地骂道：“你个不正经的。”
江风不觉失笑，他随手将脑袋上蒙的被子扯下来，看着楚歌又笑了一会儿后，忽地就扯住被角将两人都蒙进了被子里，然后迅速翻身压在了楚歌的身上。
后者不由得惊呼一声，不想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徐恋迷迷糊糊的抱怨声。
“干什么呢主人！大半夜的装鬼呢！还让不让我上厕所了……”
楚歌神色一慌，连忙抿紧唇角，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江风见他这个样子，不觉低下头，埋在他的颈侧闷闷的笑了起来。
楚歌被他笑得又羞又恼，猛地一抬膝盖就将他顶了出去。
“哦！”江风忍不住痛呼，只刚刚张口，就被楚歌捂住了嘴。
他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的警告他：“你小点声。”
明明就是他踹的他，却又不许他出声喊疼，当真是让人又无奈又好笑。
江风眼里含着笑看他，看着看着，很是乖觉的点了点头。
楚歌这才把手松开，不想动作一出，对方就又翻身压了上来，不等他抬手推他，就已经抢先一步攥紧了他的手腕，低了头，用力覆上了他的唇瓣。
这个吻带着几分凶狠的蛮力，江风像是把方才压在心口的怒火尽数揉了进去。他恼怒身下的人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他，又痛骂自己为什么偏偏不恨他。
江风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已经被楚歌完全侵蚀掉了心防，让他想恨都再也恨不起来了。
也许时光就这样停住是最好的，因为此时此刻，哪怕爱也好，恨也罢，他们彼此的心里都应该是有对方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以后，楚歌和徐恋先去看望了张天诚。他仍是一副被抽走魂魄的样子，神情呆滞的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
他的叔叔张强神色憔悴，沧桑的眼里明显带着斑驳的泪纹，忍不住一个劲的叹息。
“天诚这孩子，平时活泼好动惯了，现在看到他不说话也不动，我这个心啊……唉……”
楚歌听得不是滋味，他低下头，面容沉重的默了一会儿后，慢慢抬眼看向张天诚，接着重又思索一番后，低声对老张说了句：“您放心，天诚会好的。”
回到局里时，顾启正大张旗鼓的给江风准备待会儿的就职典礼。
即使要就职的是江风，楚歌也对这种冠冕堂皇的事情不感兴趣，便找了个理由推脱了过去，独自开着车去了荒凉的郊外。
他推开门走下车来，抬头望了望周围稀疏的林木，听着耳边隐隐约约响起的鸟叫声，他沉默片刻后，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忽然抬高音量大叫道：“鬼魔！鬼魔！你还要不要我的眼睛！”
此话一出，还没等楚歌反应过来，那道黑色的身影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一双红色的眼睛凝在他的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要把眼睛给我啊？”
楚歌神色沉静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后，才出声回道：“不是给你，是要和你做个交易。”
这话把鬼魔说得一愣，他不觉疑惑地打量起楚歌，低笑一声后说道：“做交易？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他再次笑了笑，有些不怀好意地朝着楚歌靠近了一步，“这荒郊野外的，我就算把你整个人吃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听他这样说，楚歌心里微微一慌，不过面上仍是出奇的镇定，看着他，语气笃定道：“你是鬼魔，鬼魔是不会杀人的。”
此话一出，鬼魔不由得笑了笑，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又看了楚歌片刻后，忽地问道：“说说看吧，怎么个交易法？”
楚歌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说道：“很简单，你帮我治好一个人，我给你一只眼睛。”
“一？……一只？”且不说鬼魔能不能治病救人，就单单这个报酬他也不会去尝试。
楚歌看出了他的不满意，不过他没有慌乱，而是抬了抬下巴，一副讨价还价的口吻说道：“怎么了？一只不行吗？可要是我两只眼睛都给你了，我后半生还怎么养家糊口，你好歹也替我考虑一下吧。”
鬼魔没有立即答话，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后，犹豫着问他：“你想让我治好谁？”
“就那天晚上你在古木林里见过的那个孩子，叫张天诚。”
“他？……”鬼魔瞬间沉了声线。
楚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反应，正疑惑着，背后突然响起了江风的声音。
“楚歌！”
他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担忧，急声喊出他的名字时不免带了一丝丝怒意。
楚歌闻声愣了一下，然后才回头去看江风：“你怎么来了？”
江风几步跑到他的跟前，他不说话，只伸手把楚歌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后，冷眸看向鬼魔。
而鬼魔也神色不明的盯着他看，彼此相视片刻后，他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楚队长，你身边的这位好像不太待见我，咱们的交易就算了吧，至于你的眼睛，等你什么时候快死的时候，我再拿走。”
说完，他不等楚歌开口，就已经化作一团浓雾消散在了周围的空气里。
楚歌不禁喊道：“你先别走！鬼魔！鬼……”
“够了！”身后的江风忽地厉声打断他。
楚歌不由得怔了一下，慢慢转身看向他时，眼见他的神色凝重的多了几分寒凉。
“江风……”
楚歌讷讷地叫出他的名字，却听到他沉声问他：“在你心里，你自己算什么？是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命都比你自己的要重要？”
这话突然就把楚歌问住了。他来找鬼魔，只是因为他不忍心看到张天诚那个样子，更何况张天诚是因为他才跟去云州的，如今他变得不死不活，他难免会感到愧疚。
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命有多重要，倘若一只眼睛真的可以换回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他是不会犹豫的。可是现在，他听到江风这样问他，他却没有勇气把心底的想法说给他听。
“楚歌，”江风的声音里带了轻微的冷意，“我不像你，我是一只妖，我没有你那么多的情感，所以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你做的一些事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做一些事之前，想一下我和徐恋的感受……”他忽然语气一顿，声线更加低沉，认真地看着楚歌说了句，“因为我们都不能失去你。”
是啊，江风和徐恋都不能失去他，就像他不能失去他们一样。这也是楚歌在知道辰安还活在这个世上后，没有杀了自己和辰安同归于尽的原因。
人活着，从来就不会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只有等到走投无路的那一刻，才知道到底哪个选择才不是最错误的那一个。
江风因为楚歌瞒着他单独去找鬼魔做交易，之后的两天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傍晚下班后，楚歌本来想着江风会和他提去星辰乐园的事情，可是等到的却是徐恋用江风的手机打来的一个电话。
“主人，我坐风哥的车先回家了，你自己回去吧。”
“嗯，知道了。”楚歌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一个人坐在昏暗寂静的办公室里，胡乱的想着一些事情。直把自己想得脑袋疼的时候，才起身离开了那里。
出来妖管局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因为这边的车库是临时搭建的那种，里面也没有什么照明设施，晚上一进去，都有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
不过好在楚歌平时加夜班比较多，早就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
他心里默数着步数，很快就准确找到了自己的车位。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刚打开车门想要坐进去，后背就被人抵上了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