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妖
夜晚的长街上，楚歌和江风并肩走着。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只有两旁的霓虹灯还在不知疲倦的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俩刚才去了一趟交通运输服务中心，查了一下十多天前从云州乘车回南城的旅客里有没有张天诚。
因为云州的白老板说，宾馆里的虎妖死的那一日，张天诚可能是受了惊吓，吓得他收拾行李离开了那里。
当时他也没有和楚歌他们打声招呼，这也是回到南城以后楚歌才知道的。可是服务中心那边却并没有查到张天诚的乘车记录，那他会去哪里？
江风微微侧目，眼见楚歌神色凝重，眉目间透着显而易见的不安，他想了片刻后，轻声宽慰道：“你先别担心，张天诚也许一时贪玩只是去别的地方了，他那么大个人会照顾好自己的。”
楚歌听得摇摇头，低垂的眉眼更加忧郁：“他的手机关机，定位系统也找不到他，人都丢了十多天了，我害怕他被妖……”
他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咬了咬牙咽了下去。
江风脸色微沉，伸手揽上他的肩头后，又抬起另一只手来捏了捏他的鼻尖，勾唇一笑后说道：“哪有那么多的妖害人，你……”
他话还没说完，前方空荡荡的街上突然传出几声惊恐的喊叫：“救命啊！妖！有妖！”
楚歌和江风俱是一怔，转眸之余，眼见拐角处蹿出两个年轻的男人，皆是形色匆忙慌张。
楚歌不敢犹豫，忙迎上前去，拽住其中一人询问情况：“出什么事了？”
男人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惊慌的话都说不好，慌乱的抬手指了指身后，颤声道：“有妖！妖吃人了！”
说着，用力甩开楚歌的手后，连滚带爬的往前逃窜。
“有妖吃人？”楚歌怔悚着去看江风，片刻之后，就急忙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疾步跑去。
等拐过街角时，望着眼前的一幕，楚歌神色一惊，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步子。
只见一地的血泊当中，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妖正跪伏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啃食着面前已经被吃得惨不忍睹的某个人。
听到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时，女妖猛地转头，猩红的双眸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她呲牙咧嘴的瞪着楚歌，却在看到楚歌身后的江风时，凶残的面容立时缓和了下来，愣了一下后，急忙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的身形移动的很快，哪怕楚歌拼尽全力的追过去，也不可能追上。
他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息着，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江风来。于是他赶紧回头看去，却惊讶的发现，江风早就不见了踪迹。
江风能瞬移，他不会自己去找那妖了吧？
楚歌这样想着，面上渐渐多了几重忧虑，他拿出手机准备向局里寻求支援，不想一个号码都没拨出去，就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楚歌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当看清身影竟然是那个要吃他眼睛的鬼魔时，他不禁露出了一脸的恐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鬼魔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往四周看了看，最后目光淡淡的凝在楚歌身上后，低声叫了声：“楚队长？”
楚歌强装镇定：“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他的眼睛直直的嵌在楚歌的眼里，低笑着说了句，“漂亮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记住。”
这话说得楚歌面容僵了僵，他瞳孔微颤，正努力思索着脱身的方法时，不想鬼魔此时压根没有要吃他眼睛的想法，只苍哑着嗓子低声问他：“那个红衣女妖呢？”
楚歌没想到他会提及刚才那女妖，不过转念一想他是猎妖师，如今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巧合。于是愣了愣后，他稍稍稳住心神回道：“她跑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鬼魔微微一想，又往四周扫了几眼后，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看来她又躲去了那里。”
楚歌听得仔细，忍不住问他：“哪里？她躲去哪里了？”
鬼魔淡淡看向他，神色里突然染上了不明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地方我进不去，不过……”他的眸光一深，“人类可以进去。”
古木林里阴风阵阵，江风撞开那间老旧的别墅大门时，怀里的黎儿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薄利的指甲狠狠插进他的皮肉里，红着眼睛，嘶声叫道：“先生！杀了我！你快杀了我！”
江风的面容早已沉重到了极致，他没有说话，只俯身把她放在地上后，右手微微一抬，一条黑绿色的藤蔓便从他的掌心里蔓延出来，转眼就将她束缚住。
黎儿见他并没有要动手杀她的意思，不禁无奈的痛呼：“先生，你不杀我，妖管局那边，还有鬼魔都不会放过我的……你杀了我吧……”
江风仍是不理会她，从角落里拎过一个圆凳后，便坐在客厅中心的那架灰头土脸的老式钢琴旁，抬起双手弹奏起了一首曲子。
残缺的琴键开始慢慢跳动，听着弥漫进空气里的音符，黎儿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温柔英俊的男人，他看着她，嘴角挂着温暖的笑，乌黑的瞳仁里闪着迷人的光泽。那是她永远忘不掉的一个人，是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主人。
许久之后，她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明，开始慢慢控制住了自己嗜血食人的妖性。
江风抚平跳动的琴键，转过头来直视着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说着，冷厉的目光轻点了一下她左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一处黑红色的伤痕，仔细看去，那像是用刀片割上去的，下手极狠。
黎儿怯怯地看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后，有些懊悔地回想起了那日发生的事情。
这间别墅被江风设了结界，妖魔没有他的允许是进不来的，但是人类却可以自由出入。
也正是如此，平时只要有人类不请自来的话，黎儿就会把这些随意闯入的人当作食物吃掉。
可就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有一个举止奇怪的男人闯进了这里。一开始，黎儿并未察觉到对方和普通人类有什么不同，只当他是被林子里的野兽咬到了，神色才会那样痛苦慌乱。
她没有多想，过度的饥饿让她迫不及待的吃掉了那个人。但没过多久，她的双眸就被一片猩红覆盖，身体里像是有一股异常凶猛的力量在四处乱窜，瞬间便让她觉得整个身体都淹没在了地狱的烈焰熔浆里。她即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毒了。
她的真身是妖魔界的死亡之花——白幽灵。天生带着剧毒，同时也让她对一些毒拥有抵抗力，可是现在，她却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体内蔓延的毒素，对方就如同鬼魅一般慢慢占据她的整个身体，控制她清明的思绪，将她修行百年好不容易强行克制住的妖性悉数从心底的牢笼里释放了出来。
一开始，她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妖性，便想尽办法的要解了体内的毒。于是，她割了自己手腕上的动脉，试图以放血的方式将毒素逼出体外。
这样做确实让她好受了几天，但是渐渐的，她却更加想要嗜血吃人。无奈之下，她只好瞒着江风吸食了古木林里不少妖的灵气，可这些并不能代替人类鲜美的肉身。
直到今夜，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像野兽一样什么都不顾的跑到了街上掠食。
“先生，”黎儿跪在地上，她不敢抬头去看江风此时的表情，只颤抖着声线哭求道，“你杀了我吧，我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可能会杀了楚歌，也可能会！……”
她说着说着，突然间止住了话。
江风不由得神色一愣，脸上渐渐添了几分冷意。
他眼见面前的女妖慢慢抬起了头，猩红的眼睛里掩藏着诡异的笑，神色却装得楚楚可怜。
“先生，您绑我做什么？”黎儿用力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那些藤蔓后，便用近乎撒娇的口吻去求江风，“您快给我解开啊，这些东西勒的我好疼啊。”
江风冷着脸，疑惑地打量她：“你？……没事了？”
黎儿勾着染了血渍的红唇轻笑一声：“先生说什么呢，我是妖啊，我能有什么事。”
江风微微蹙了一下眉，又打量她几眼后，才轻轻挥了挥手臂，解了她身上的藤蔓。
黎儿活动了一下手腕，浅笑着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想下一秒，她突然神色骤变，一脸狰狞的朝着江风扑了过去。
江风不慌不忙，轻撩了一下眼帘后，闪身去到了门口。盯着女妖的凛冽目光里逐渐漫上一层肃杀之意。
他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刚要将手心里旋转的一节藤蔓打出去，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楚歌。
江风脸色一沉，用力攥紧掌心后，将手心里的藤蔓硬生生的又收回到了身体里，只冷目看着扑过来的黎儿。
当楚歌推开门进来时，刚好目睹江风被女妖掐住脖子，狼狈的狠摔在地。
他不由得心口一颤，一边惊呼了一声“江风，”一边朝着他奋力跑了过去。
黎儿注意到楚歌的刹那，一双眼睛瞬间更加红了，她呲牙咧嘴的嘶吼一声后，便松开江风朝他而来。
楚歌丝毫不惧的迎上去，在对方距离他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他大喊了一声“鬼魔！”
转瞬间，一团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胸膛里钻了出来，一下子就穿过了女妖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时，江风的眸光轻微颤了一下，霎时便又冷了下来。
鲜红的液体很快将黎儿的那身红衣染得更加诡谲妖冶，她终于平静了下来，眼睛渐渐恢复了正常。身形消散的最后一刻，她转眸看向那架钢琴，一层迷蒙的雾气在她的眼里慢慢汇聚，最终凝成一颗滚烫的珠子，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架钢琴竟变成了一个穿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而随他一起突然出现的，还有张天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