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攻守之势异也
泠月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于是渐渐放下心来。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
白天邓惠来传话说邓夫人胎像不稳，要寻个命格贵重的孩子放身边压一压，便让崔妈妈等人带着欢哥去邓夫人院子里住着。
于是院子里只剩下泠月一个人了，她今日格外的困，早早便洗漱歇下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门外。
旁边的周二虎做贼心虚，明知道周围没有人，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番。
“药效大概多久。”邓怀戚问。
周二虎说:“大人放心，到天亮都没问题。”
“药效这么强？不是让你找不会伤身体的么？”
“大夫说了，绝对没有影响，只是多睡一阵罢了。”
周二虎眼睁睁见着自家上司如若无人推门进去，张张嘴很想阻拦他，夜闯人家女子的闺房算什么事，还是个小丫鬟。
周二虎觉得以邓怀戚的条件，如果他真的需要女人了，有的是更多更好的选择，何必盯上个身有恶疾的丫头，就算真的看上了，一声令下堂堂正正收进来就是，何必弄得跟做贼一样。
他在邓怀戚手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抬不起头的差事，心里别扭极了，只盼着自家上司幡然醒悟回头是岸。
他仰头望天，长吁短叹。
邓怀戚进了房间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房里的油灯。
他的步伐控制得很好，动静很轻。走到床边，他负手而立，垂眼看着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子。
她的面纱丢在枕头边上，本人睡得正香，裹着被子整个人埋在里头，头发挡住了她的脸，看不真切，安静的空气中能听到她规律的吐息声，显然睡得正香甜。
睡觉的姿势也很像……
邓怀戚缓缓伸出手，轻轻将挡在她面前的长发拨开，洁白如玉的面庞逐渐暴露在烛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邓怀戚迟迟没有动作，似乎生怕动一下便会戳破眼前的泡沫，他像一尊静默的已经在风雨中伫立千百年的石像，就那样安静地站着，拉出的长长的背影中似乎藏着无数心事。
过了片刻，他将被子拉下来一些，轻轻将衣带解开，然后缓缓拉开，在馨香的柔软之处，一点针尖大的红痣格外引人瞩目，鲜红映着雪白，两种对比鲜明的颜色慑人心魄。
“泠月……”他的呢喃声低不可闻。
他清楚地了解这具身体的每一处细节，此刻他终于确定，泠月的的确确就在自己眼前。
邓怀戚从前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抓住了这个负心绝情的女子，他要如何对待她才能疏解自己心底的抑郁不平？
他有太多主意了，每一个光是想象都令他很满意，但此时此刻泠月真的以这样一种奇妙的方式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他想，他不能简单地把她带回来就作罢了。
他必须知道泠月所有的秘密，让她彻彻底底由内而外臣地服于他，他不想再患得患失，不想再沉默着忍受她的若即若离。
邓怀戚缓缓收回自己放在泠月肩上的手，系好衣结，拉上被子，动作缓慢而坚定。
他深深凝望着泠月的脸，许久，他转身盖灭油灯。
一直在门外望风的周二虎见邓怀戚出来，满脸惊诧，他忍不住朝黑黢黢的门洞打量几眼，被邓怀戚挡了回来。
“你在看什么？”邓怀戚不悦地问。
“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周二虎欲言又止，这未免也太快了些，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
邓怀戚没有答话，带着他先出了院子。
出门后，邓怀戚对周二虎说:“她是公主。”
周二虎吓了一跳，用眼神和他确认的确是自己理解的意思无误，才不可思议道:“公主？”他眼睛瞪圆了，“可她不是林家的丫鬟，名字叫白露么？我路上还遇到她的。”
他回忆起驿站那个夜晚，突然领悟，“怪不得她蒙着脸，原来居然是公主？大人能确定么？会不会是有人设套？”
邓怀戚道:“刚才我已经确认了，我还不至于连自己夫人都能认错。”
“那她混进府是想来找大人的么？”
话音刚落，周二虎便觉得周遭的气压低了几分。
是了，自己问的什么白痴问题，如果想要见大人，有这么多机会可以袒露身份，可她一直装作没事人一般，把大人骗得够彻底的。
周二虎小声禀告说:“大人，其实我和王阔吃饭的时候，他和我抱怨过有个叫白露的丫鬟恣意妄为无理取闹，刚刚加入队伍不过半天便闹着非要走，后来被他给训斥一顿拦下来了。”
周二虎还是觉得这事情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公主怎么变成丫鬟了呢？”
邓怀戚回身再次望了一眼泠月的屋子，不容置喙对周二虎命令道:“调一队暗卫把公主盯牢了，不用出面做任何事，我只有两个要求，确保公主安全，另外——”他语意森森，“不管任何时候，我都要能够知道她在哪里。”
周二虎低头领命，“是。”
邓怀戚看着他说:“周二虎，你之前的疏失我可以既往不咎，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令我失望了。”
周二虎闻言单膝跪地，抱拳咬牙道:“大人放心，若这次再有差错，卑职提头来见。”
邓怀戚看着他，似乎在评估周二虎所言可信与否，良久，他拍了拍周二虎的肩膀，“起吧。”
他说:“另外派人去陆州，公主在那里的所有事情都给我查清楚，不许有任何遗漏，尤其是林家十四，林脩。”
“这些事你亲自负责，不得走漏风声，也不要让公主发觉。”
周二虎问:“难道大人打算装作不知道，暂时不说破？”他疑惑非常，“大人，卑职能请教这是为什么？”
明明公主都送上门来了，不管是要好好教训一番出气还是要和好，都该立刻冲进去把公主摇醒了，为何要装作不知道呢？
邓怀戚说:“我自有打算。”
……
晚上周二虎回到家和他夫人说：“最近都督交给我一些重要事情，我必须得办好了，不然前程不保，我接下来会很忙，可能就回不来家了，你晚上不必等我。”
“你安心办差。”周夫人道，“记着我给你说的，少说多看，实在想不明白就听从大人吩咐，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大人是个靠谱的，跟着他就行。”
周二虎说：“夫人，你放心，这次好不容易大人愿意再给我机会，我绝对不会出错，连累你们和我一起吃苦，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周夫人捶他一下，“呆瓜。”
临睡前，周二虎躺在床上睡不着，忍不住问:“你说，如果有一个东西你想要很久很久了，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而对你的能力来说这个东西唾手可得，你能忍得住不伸手么？”
周夫人快言快语，“为什么要忍？既是我喜欢的先拿下再说。”
“是啊，为什么要忍呢？”周二虎自言自语。
今天邓怀戚的眼神让他想起来刚到他麾下第一次同他出征的时候，他们一行不过十几个人无意撞上一支敌人的驻扎之地，敌众我寡，他们都想悄悄溜回去，唯独当时还是小队长的邓怀戚提出了偷袭的想法。
“我观这些人守备松弛，衣衫不整，神情动作中藏着慌乱，可能是刚刚经历过战斗失败溃逃，他们虽然人多，却有如惊弓之鸟，只要部署得当，我们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那次他们整整潜伏了一天一夜，在清晨发起偷袭，斩了那支队伍首领的首级，也是从这一战开始，邓怀戚开始名声大噪。
周二虎觉得邓怀戚今天晚上望着院子的眼神，就和他当年观察敌营的时候一模一样，同样的兴奋、谨慎，还有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