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捉bug)
今日没有风,午后的江面十分平静,微微地荡漾着浅浅的波澜,日光洒在上面,金鳞点点,向尽头延伸而去。
一艘画舫停靠在河边,二楼有两个男子在围栏边相对而坐,面前摆着酒菜。
突然,一个男子的目光被什么吸引了,他不由地站起身子,盯着不远处驶去的另一艘船。
一个红衣女子端着沉甸甸的托盘,上面放满了杯盏碗碟,女子看起来有些吃力,歪头用肩膀蹭开额边的碎发。
“怎么了?”另一个人也站了过来,问道。
“那个女子——”男子面色惊骇,“那不是——不是已经死了么?你看见了么?”
“看到了,不过人有相似,并不一定就是她。”
“可是当年我们确实没有找到尸体,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如果她回来,那我们,我们岂不就——”
“住嘴!派人跟上,盯紧了。”
……
泠月和另外十几个女子被关在一起,房间很大,除了一个恭桶什么都没有,如果想要方便得大声叫唤外面的婆子,她会进来解了绳子,盯着泠月她们方便好,然后又把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好。
泠月被带进来的时候注意到,院子有两重,每一重都有腰间绑着鞭子的壮汉把守,隔壁还有一间屋子,关着些等待被卖的男人。
同屋的女人除了两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其他都是和她一般大的妙龄女子,从哀叹和闲谈中,可以知道她们大多都是家里穷被父兄卖了的,还有几个更甚,是被自己丈夫卖了的。
“吃饭了,吃饭了。”看门的婆子搂着一叠碗提着个木桶进来,往地上一砸,用木柄长勺敲敲桶,“都过来。”
几个帮忙的男人进来帮她们解开绳子,先解开的女子忙不迭冲到婆子那里去。
这里的人牙子一天给一顿饭,都是稀粥,一勺下去捞不上几粒干的。
泠月的双手被解开,她慢慢把双手拿到胸口前,慢慢旋转,相互揉捏,试图缓解关节处的疼痛,她怀疑,再这样捆绑下去她的手就要废了。
她慢吞吞跟在人群后面,领到了最后剩下的一碗粥,一个人走到墙边,缓缓沿着墙根坐下。
自从那天在韩家被绑,这三天来她一直没正经吃过东西,腹中早就空空,在凄厉地呼唤着食物,但她面对着这碗东西依旧有些张不开嘴。泠月一向喜洁,毫不费力就可以看到木桶上黑乎乎的污渍,这个碗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一层黏腻腻的东西附着在边缘,似乎从来没有清洗过,粥的颜色也和她从前吃的不一样,泛着一股黑色,里面甚至还飘了一根头发。
泠月觉得自己又有一些作呕。
她小心翼翼用两根手指把那根头发挑起,一闭眼仰头咕咚咕咚把粥往嘴里灌,而后立刻放下碗用双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几个呼吸之后,她终于让自己的肠胃平静下来。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怀念自己的家,尤其是那间小厨房。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人被带走,又有新的人被带进来。轮到给泠月绑绳子的时候,她试探着问到,“大娘,我会被带到哪里去啊?”
“这种事老婆子可不知道。”婆子低头专心做事,一边说着,“得看买家看不看得中你,实在没人要,只好便宜送出去,那些楼子私船,总有地方收的。”
可能是看泠月面色僵硬,婆子又道,“姑娘放宽心,看你细皮嫩肉的,模样又俊俏,肯定能找个好主家。”
夜晚,大家都已经睡熟了,靠在角落里的泠月轻轻睁开眼,她没有动弹,依旧坐在原地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确定周围没有人醒着,她才缓缓坐直身体。
她尽力把身体缩成一团,绑在身后的两只手以手腕为支点向两边用力撑开,成为一个圆形,然后屁股向后拱,一点点使手臂从屁股下方滑过。
今天在绑绳子的时候她留了一个心眼,手腕暗自用力撑开了些许,现在再收缩手腕便有了一定活动空间,加上她天生骨头比常人要更加柔软,想着或许可以这样脱困,今晚一试,果然是有希望的。
正当紧要关头,泠月关节处被拉扯得越来越痛,她不敢发出声响,只有用力咬紧牙关一鼓作气下了猛劲。
手到前面来了!泠月心中雀跃,暗自给自己鼓劲,不要着急,没问题的。
接下来的动作快了很多,泠月把手伸到面前,用牙齿用力咬开绳结,将自己解放出来。
门口有人在打呼的声音,她轻手轻脚走到窗边,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轻轻拨开窗子。她运气不错,窗子没有锁,周围也没有人看守,不远处就是围墙,只要爬上去就有希望。
“你在干什么?”突然,一个警惕的声音低低响起来。
泠月和黑暗处一双眼睛对上,原来一个女孩子醒了,泠月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戒备和敌意。
女孩子很生气,“你想逃跑?你不要拖累我们。”
“我可以解开你的绳子。”泠月缓缓地说,“我们一起走。”
“不可能跑得掉的,外面都是他们的人,签了身契的,谁敢收留你。”
泠月说,“你若执意不走的话,我走了,你就闭上眼睛当作从没醒过吧。”
她打定主意立刻离开,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她不能因为任何人浪费了,再多等一天,天知道她会被卖到什么样奇怪的地方去。
女孩眼看着泠月已经翻上窗台,心中焦急,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有人跑啦!”
该死!泠月心底痛骂,也顾不得动静了,直接跳下窗台,往墙边的一棵大树狂奔。
她手脚并用,攀着树干拼命往上,从她的位置可以听到前院已经热闹起来,跑步声,开门声,叫骂声,哭泣声,屋子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她伸手往围墙上够,突然空气中响起鞭子在皮肉上炸开的声音,泠月手臂剧痛,一个条件反射,手一松,整个人从树上栽下来。
完了!看着头顶一圈围过来的人,泠月绝望地闭上眼睛。
泠月这次被一条麻绳从上到下捆了个严严实实,全身都不能动弹,像一条死鱼一般被人抬着去了前厅,丢在人牙子面前,这是个干瘦细长的老头,眼神没有生气,格外渗人。
“胆子不小啊?”人牙子捏了她的下巴,“居然敢跑?”
泠月用力扭过头,“别碰我!我根本不认识送我过来的人,你们这是强抢民女!知不知道按律要杖八十,发配千里!还会连累家里妻儿老小!”
“诶呀哥哥好怕呀。”抓她进来的男人笑得不怀好意,“这丫头不听话,不如让我们兄弟好好调(教)一下,保准一个晚上治得她服服帖帖。”
“不准胡来,明天可能用的上她,有人要来看货。”人牙子蹲下身,语气阴冷地和泠月说,“明天有大主顾来看货,你最好乖觉一点,替我赚到银子,不然我立刻把你赏给我兄弟们。”
泠月急促地喘息着,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中寻找到一点恫吓的痕迹,但显然他并不是说说而已。
大主顾……什么样的大主顾?哪怕被邓怀戚抓回去都好过在这些人手上。
泠月冷不丁说,“我有夫家的,是你们招惹不起的人。”
人牙子笑了,越发得意,“到了我这儿,管你是公主还是王妃娘娘,那都没有用,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连伯爵府的小姐都卖过,天高皇帝远的,谁能找得到你?”
说完他拿了根银针狠狠在泠月腰间扎下去,“这是给你的教训,长长记性。”
……
“怎么竟然是洪爷您亲自过来挑人了?”
昨日泠月面前那个残忍阴沉的人牙子,此时在洪全面前正点头哈腰,笑得脸上褶子都挤成了一团。
“之前进的一批人都呆头呆脑的,主子用些不趁手,连带我都吃了骂,这次只好我亲自来挑,你可别想拿那些破烂货来糊弄我。”
“怎么敢糊弄洪爷,好货都特意留着呢。”人牙子说。
洪全点点头,“马上家里事多起来,又有好几位少爷小姐要出生了,要趁现在多添点人备着好好□□,之前几家我已经跑完了,还差四男五女,你把人都拎出来我瞧瞧。”
洪全是林家的管事,从他的太爷爷那一辈开始他们家就在林家做事,到了洪全更是体面,受了当家大奶奶的赏识当上了管事,
林家是陆州当地最有名望的大族,在当地经营了几百年,实力雄厚,往上几代都有人出仕。
尤其令人瞩目的是大房这一辈的独苗林十四爷,未满弱冠便三元及第,一夜之间才名遍传名动天下。当年喜报传到陆州,林家办了三天三夜流水席,至今仍是被人津津乐道的盛事,陆州的当地百姓出门在外,和人闲谈说起林十四爷,都是与有荣焉的模样。
因着林十四的横空出世,林家站稳了陆州第一的位置,放眼整个蜀州看也称得上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了。
林家势大,洪全虽是奴仆,放在外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出门骑的是高头大马,走到哪都被人奉承一声“洪爷”。
原本买人这种小事是不必他亲自出面的,但今日还有些格外的活计洪全得亲自操办。
“还有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人牙子说,“办妥了,您先挑人,然后慢慢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