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韩美人的身世早已经是尘封在故纸堆的往事,泠月相信除了她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韩美人在此地的渊源。
她稍犹豫,还是老实说道,“其实我母亲应当就是那个被拐走的小姑娘,母亲过世了,我来看看。”
“呦,那韩家岂不就是你外家?”
“也不一定,还没去实地问过。”
“差不多就是的了。”老板娘说,“不过可惜啊,好几年前韩家老人都已经去世了,如果活到现在,能见到你再闭眼多好。”
“两位老人家都已经不在了么?”
“是啊。”老板娘略带犹豫道,“你还有个小舅舅,我听人说过,实在是个不争气的,你若是真要去,还是小心些,把银子什么捏好了,别被他哄去。”
“多谢老板娘,我知道的。”泠月感激道,她此次过来也是为了了结一桩心事,给母亲的亲人报个平安,并不打算和他们住在一起,若舅舅真的是品性不堪之人,她自然会离得远远的。
泠月买了一提点心一包肉,沿着老板娘指点的方向去寻找。
她外祖家与客栈是两个不同方向,离得有些远,老板娘的指点也并不是很准确,她沿路又问了两次路,才终于找到一间破败的小院。
她上前敲门,没有人应门,她又耐心地敲了两次,依旧没有人开门。
难道没有人在家么?正当泠月心中疑惑,打算离去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影探头探脑在门缝里盯了一阵以后,猛然拉开门就去扯泠月,一边扯还一边骂。
“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瘦小的男人恶狠狠盯着泠月,唾沫几乎都飞到了她的脸上,“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见泠月手里提着东西,韩欣一把扯过,“你买东西钱哪来的?下作的娼妇,出去一趟没人要又滚回来了?”
泠月被这样的阵势弄懵了,听男人骂得难听,她猛然反应过来,用力把袖子扯了出来,“你在做什么?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韩欣张嘴欲骂,“你还敢不认你老子?”
看着泠月的脸,他话语突然顿住,他眯了眯眼睛,把泠月上上下下扫射一遍,“你不是巧姐,你是谁?”
虽然韩欣素来是个不管家里事的混账,但跟前长大的女儿还是能分辨出的,眼前这姑娘样貌身量都和巧姐很像,但的确不是巧姐,她的皮肤更细腻白皙一些,眉眼的线条也更加柔和。
“我是来找韩家人的,你认识韩欣么。”
“我就是,你找我什么事。”韩欣狐疑。
泠月静默片刻,她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粗鄙的男子会和印象里那个温柔美丽的母亲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在她想象中,外祖一家人应该是亲切的有礼的,会用温暖的胸膛拥抱她。
——果然现实和话本子完全不一样。
“我的母亲可能是这家的女儿,我来替她看看。”
韩欣愣住了,他喃喃,“姐姐?”他上前一步,盯着泠月的脸仔细辨认,“的确是很像,母亲以前常说巧姐长得像她走失的姑姑。”
他站直身子,一时有些尴尬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真是姐姐的孩子。”
两人就这样眼对眼地在院子里站着。
这场面与泠月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为了缓解气氛,她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韩欣,“初次上门,带了点礼物,请收下吧。”
韩欣接了东西,手指灵活地拨弄开纸袋,抓了几块卤肉直接塞进嘴里,没怎么嚼就吞下了肚子,“外甥女,你娘呢,我姐姐在哪里?”
“母亲已经去世了,我代她来看看。”
“哦哦。”韩欣愣神,低头吃肉,很快又抬眼问泠月,“我姐她嫁给什么人了,你爹是做什么的?”
“家里随便做点小买卖。”
韩欣追问,“做买卖?姐夫是个有本事的,肯定赚得多。”
“哪里,仅仅一家人勉强糊口罢了。”
“你爹没和你一起过来么,我得去拜见下姐夫才合礼数。”
泠月不愿意多谈,“家里生意只有父亲一个人照应,忙不过来,他在家中没有过来。外祖父母葬在哪里?走之前我想去给他们上一炷香。”
“等我吃完吧。”韩欣懒洋洋地说。
韩欣心里很不痛快,他最近欠了一大笔赌债,女儿也跑了,突然冒出个外甥女上门,结果看样子也不是个有钱人。听泠月说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祭拜上香,他更不情愿动弹了。
泠月也看出了这位便宜小舅舅心中怕是并无多少血脉亲情,他的姐姐走丢这么多年,人之常情也会问两句这些年怎么过的,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又是怎么没的,这些问候一句没有也就罢了,甚至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想起请她进屋坐下来,倒杯水解解渴。
泠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韩美人生前没看到这样令人寒心的兄弟。
突然,破旧的木门被人猛地用力踹开,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涌入小院,把泠月二人围了严严实实。
“韩欣,你这鳖孙子,果然躲在这里。”为首的男子上前拍了拍韩欣的脸,显然来者不善。
“我就说嘛,你这怂货还能跑了不成?有我在你连城门都出不去。”
韩欣缩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那男子又转头看泠月,“呦,巧儿发财回来啦?”他笑嘻嘻地说,“你既然回来了,你爹的账咱们一起算算吧?”
泠月皱眉,冷着脸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巧姐。”
“韩欣,连你闺女都不要你这爹了。”男子哈哈大笑,“不过要是我,我也不认你这怂货,大家说是不是?”
围在一边的大汉都嬉笑开来。
男子一拳把韩欣打倒,用脚踩着他的脑袋,“钱呢?什么时候还钱?”
“快了,快了,再给我三天,就三天,我肯定还钱!”
“上次我和你说什么来着?这次我再拿不到钱,我就把你指头一根一根掰下来。”男子冷冷地说,话音未落,韩欣已经凄厉哀嚎起来,只见他左手的大拇已经不自然地扭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