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鸡犬不宁(4)
姜沉星对某些事情总有一些特殊的执着,比如对于秘密这件事,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是他们之间最紧密最独特的联系。
一个秘密消失了,所以要创造另一个秘密才行。
“创造另一个秘密?”夏深兰觉得这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秘密就是秘密,还能怎么创造?”
“你跟我来。”
姜沉星把夏深兰带进卧室,拿出了两张纸。
“写下最想和对方说的话,埋进海底,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夏深兰点点头,“好吧。”
只要是姜沉星想做的事,不管看起来有多么傻,他都会尽量满足。
夏深兰坐在床边,抽了一支笔出来,三两下就写好了。
姜沉星犹犹豫豫,下笔也不急不缓的,此刻还在写。
夏深兰凑过去想看,姜沉星却遮住了纸上的字。
“现在还不可以看。”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夏深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撑着下巴看姜沉星。
姜沉星继续写,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告诉你可以看的时候。”
“你还是没告诉我那是什么时候。”
姜沉星停笔,把纸折了起来,“对啊,这样你就要时时刻刻想着我了。”
“没有这个秘密我也会时时刻刻想着你的。”
姜沉星笑了起来,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让夏深兰也暂时忘却了好多不愉快的事情。
两张纸条写好,塞进瓶子里,夏深兰直接从后门下到海边,跳进海里把瓶子埋进了海底。
虽然是放在珊瑚底下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冲走。
回到家里,夏深兰直奔卧室换了件衣服,顺便在屋里抬高声音告诉姜沉星:“姜沉星,我把瓶子埋在了后门下去那个口子第一颗珊瑚礁的下面。”
“好。”
夏深兰换好了衣服,本来想把旧衣服拿去洗了,还没来得及进洗漱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把衣服扔进脏衣篓,接起了电话:“喂?”
对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但一开口就准确地叫出了夏深兰的名字:“喂,夏深兰吗?”
“是我,你是?”
“我是姚纯啊,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姚纯,一个多么古老的名字。
早在五六年前,夏深兰还在读初中,正是最叛逆的时候,认识了当初的社会人——姚纯。
姚纯初中毕业就没读了,夏深兰还读了个高中,不过两人早就没了联系,姚纯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当然还记得你!”夏深兰努力装出很熟络很开心的语气:“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昨晚梦到你了,梦到我们初中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们逃课去看电影,你还记得吗?”
夏深兰向来就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听到初中的黑历史,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尬笑着回道:“当然还记得。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嗯,我听以前的同学说你也没读书了,你现在是在家里吗?”
“对啊,在家。”
“这个月5号我要结婚了,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夏深兰一下子哽住,这个问句来得太突然,他都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好借口。
初中是夏深兰最中二最叛逆的一段时间,打架逃学样样都干,甚至能在升旗仪式上和校长互骂,当时觉得很酷,现在想起来简直蠢到了家。
夏深兰一点都不想去面对他的黑历史。
姚纯好一会儿都没得到答案,追问道:“夏深兰,还在吗?怎么不回答我?你5号有什么事情吗?”
“额……是这样的……”夏深兰不由自主地走动起来,希望他的脑子赶快想出一个完美的借口:“是这样,我家里有个客人,在我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但他不能说话,我离开了怕他一个人没办法生活。”
除了是人鱼不是人,他完全没有说谎。
话音刚落,一声“小夏哥”从身旁传来。
那是和姜沉星完全不一样的一道声音,中气十足且更加低沉,隐含某种大海的特质,隐藏而汹涌,浩瀚而神秘,美得令人晕头转向。
夏深兰缓缓回过头,发现他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鱼缸边。
人鱼歪着头看他,再次开口道:“小夏哥,你在和谁说话?”
同一时间,电话那边的姚纯也在问:“你在和谁说话?”
夏深兰脑子一片浆糊,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才能发出声音:“你会说话了?!”
他前几天给人鱼洗澡的时候,人鱼不还告诉他不会说话吗?
怎么今天突然就能说话了?这也太他妈神奇了!
姚纯语气疑惑:“啊?”
“没和你说话!”
夏深兰声音不低,听起来有点像在吼谁,不仅姚纯懵了,人鱼也愣住了。
“不是,我没说你……”
姚纯:“你在说我吗?”
“不是……”
场面混乱得夏深兰脑仁疼,不用权衡,还是先把人鱼这边解决了比较重要。
夏深兰指着手机对人鱼道:“我在和一个老同学打电话,用手机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刚才没吼你,只是现在有点事情,等等我和他说完之后再和你说好吧?”
人鱼没有回答,夏深兰又对着手机里的姚纯解释道:“我之前说的那个客人,刚才他突然开口说话了,所以情况有点乱,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那你5号应该可以来了吧?”
刚才已经找过一次借口,再找借口推脱的话难免显得有点刻意了。
夏深兰不想显得那么冷漠,只能捏着鼻子应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我应该可以来。”
“那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好。”
夏深兰应下,又等了片刻,人鱼看着他 ,有些催促的意思。
对面没有说话,夏深兰正打算挂断电话,没想到姚纯接着又说话了:“对了,你和姜沉星还在一起吗?”
“在。”
“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真好。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还记得以前你老带着他跟我们一起玩,跑不得跳不得,没少害我们被教导主任抓住。”
“就跟以前一样。”
“那你帮我邀请一下他吧,他以前就最听你的话,我估计是请不动他的。”
“行,我会告诉他的,但他身体不好,不一定……”
“懂,我知道的,意思传到了就行,我继续给其他人打电话了啊。”
“嗯。”
刚才夏深兰闹出那么大动静,姜沉星早过来围观了。
挂断电话,夏深兰转头就问姜沉星:“姜沉星,你还记得初中那个姚纯吗?”
人鱼本就不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记得,怎么了?”
“他刚才打电话说要结婚了,这个月5号,你想不想去参加他的婚礼?”
“小夏哥想去吗?”
“我肯定要去的,他都亲自打电话过来了,而且我们初中关系那么好,我不去说不过去。”
“我想去,我想看看婚礼是什么样的。”
“那行,到时候咱一起去。”正事儿说完,夏深兰尴尬的神色一扫而空,眉飞色舞地道:“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人鱼竟然开口说话了!”
夏深兰拍了拍鱼缸,对着人鱼说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然而人鱼是一条有脾气的鱼,刚才夏深兰没理他,现在姜沉星还过来了,他更不可能说话了。
“说句话呗?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人鱼转过身,后脑勺对着夏深兰和姜沉星。
夏深兰:“……给点面子,说句话嘛。要不我还以为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呢。”
人鱼非常坚定,就是不说话,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不说话,夏深兰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巴,只能不了了之。
姜沉星失落地垂下肩膀,可以去参加婚礼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因为海子的事情已经暴露了,第二天再出海,夏深兰就大大方方去了地理位置好的海域捕鱼,有海子能力的加持,只用了不到以前一半的时间就满舱了。
其余人满怀惊讶与羡慕的表情夏深兰全当没看见,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心里可还憋着火气呢。
船舱满了,夏深兰见好就收,立马扬帆去市场把鱼卖了。
时间不晚,他还可以赶去县城看看黑猫。
夏深兰之前忙里抽闲来看过黑猫,不过运气不好,老是碰到黑猫在休息。
不想吵醒它,总是看两眼就走了。
但今天运气不错,黑猫正趴在桌上晒太阳,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来回扫着。
“我来看你了,好像恢复得不错。”
黑猫懒懒地看了夏深兰一眼,没动,只在夏深兰摸他的时候毛发倒立,显得有些不安。
医生轻轻拍了拍黑猫的脑袋,“不要怕,他才是真正救了你的人。”
黑猫尾巴垂在桌上,脸埋进爪子里,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夏深兰看得有点难受,他记忆中的黑猫,还是那只一爪子拍飞他的机关,然后悠哉悠哉把咬过的鱼放在机关上的机灵的黑猫;亦或是因为被吼了一句就疯狂记仇、离家出走,但还是每天送来鱼干的小心眼又知恩图报的黑猫。
和现在安静的黑猫是完全不同的却又是如此地惹人怜爱。
夏深兰眼眶微红,无比自责:“如果我当初多花一点心思,早点制止它,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袁亮不仅打碎了黑猫的骨头,更是打碎了它心底更深处的某些东西。